那轮小月亮的光芒看似柔和无害,实则如同千千万万的刀片席卷四周,所照亮之处,落叶、石块皆倏然化作粉尘,刀锋没入石板,就像是切进豆腐一样轻松。
但易玦停住身形,却蹙着眉喃喃道:“效果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心境不同。”不远处坐在回廊下的星浔若有所思道,向她招了招手,“不如休息休息,喝一盏茶吧。”
她所说的“心境不同”,当然不可能仅仅是操纵傀儡的易玦和本体易玦内心有什么区别,而是指星浔原主创造出剑诀“倾日月”时的心境是易玦无法体会的。
或许就与真正领悟边迟月的刀法一样,她需要等待一个契机,或许是生死一战,或许只是剎那顿悟。
“……嗯。”易玦轻叹一口气,收刀入鞘,而后向长廊走去。
婆娑树影下,已经在一旁静观许久的简九从阴影中走出,递给星浔一本薄薄的册子:“夜安,城主大人。这是我能整理出来的最后一份情报。”
星浔把茶盏放在一边,一面招呼着易玦自己倒一杯茶,一面接过册子,一目十行地翻阅起来。
一旁的易玦看似专心喝茶,实则共享了星浔的视觉,在透过她的眼睛看着册子——这是一本名单,上面记录着简九这些年在激进派大本营见过或听说过的人。
有些人的名字旁边标注了较为详细的身份、特征和在激进派中的地位,而有些人则连名字都没有,大片信息空缺着,等待日后有机会填满。
易玦以飞快的速度暗自记下了这些人名,打算之后让边迟月派属下调查。
显然修仙不止增强了身体的强度,还对精神力、记忆力等有所提高。穿越之前的那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易玦,是万万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有如此惊人的记忆力的。
名单不长,星浔只翻了几页,就读到了末尾。
“……”星浔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许久,神情凝固了。
简九显然注意到了星浔的异状,眼神中透着困惑,但他没有贸然开口打扰,只是静静等等着。
半晌,星浔才轻声喃喃:“没有蛰霜……居然没有蛰霜?”
……
“居然没有蛰霜……”
千里之外的魔界,边迟月和莫枕眠也共享到了这个消息,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是同样的迷惑不解。
他们犯了一个错误——由于最近激进派蹦跶得太欢了,当知道蛰霜背叛的消息之后,t他们先入为主地把蛰霜划入了激进派那一边。
可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万事不是非黑即白,同样,魔界也不止两个阵营,非此即彼。复杂的人性,让许多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所以——蛰霜这是为了什么?太奇怪了,她没有动机啊……”莫枕眠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边迟月苦笑一声:“我们对她的了解太少了……不如叫影鸦出来问问?”
说罢,他将手旁的茶壶提起,摸摸倾斜,茶水从壶嘴处汩汩流出,在桌面上形成一层水膜。用手指蘸了蘸茶水,边迟月在水面上画出一个符号,像是一只简笔画的乌鸦。
边迟月经过有意无意的打探得知,作为魔界最大情报头子的度鸦,曾为了让原主放心把至关重要的情报部门交给他管理,立下誓约:不管边迟月在何时何地,只要他用这个符号呼唤他,度鸦一定有所回应,有问必答。
事实上,边迟月对度鸦这种随叫随到的能力十分好奇,猜想这应该是原着中没有提到过的特殊功法,甚至可能是度鸦修炼所走的“道”。
而就像剑修练剑、佛修悟佛一样,搜集信息或许正是度鸦修炼的一部分。
最后一笔画完,水面顿时如同沸腾一般颤抖了起来,自发形成了一个规整的圆形。水面上倒映出的边迟月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蒙在迷雾里,最后线条与色彩扭曲、变形,变成一只乌鸦的模样。
水面中的乌鸦有些不知所措地跳了跳,抖着尾羽清了清喉咙,毕恭毕敬道:“殿下,您找我有何吩咐?”
沉吟片刻,边迟月面上笑意淡淡地开口:“在你看来,我这千百年来所坐的位子,有多少人觊觎?”
一听到这个问题,度鸦整只乌鸦都僵硬了,羽毛隐隐有些炸起。它颤颤巍巍地张开双翼匍匐下来,仿佛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连声音也被压得又低又轻:“属下愚钝……不敢妄言……”
看着度鸦冷汗直流的模样,边迟月对他那个问题造成的效果还算满意。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边迟月多多少少也摸清了度鸦的性子——谨慎,保守,这能很大程度上确保他掌握的情报的正确性,但同时也让他这个人十分难搞,边迟月和莫枕眠轮番上阵也难以在不崩人设的情况下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边迟月总不能直接说“我失忆了,快告诉我以前都发生了什么、现在又正在发生什么”吧?为了自己这边人的人心安稳,他只能什么都不问,装作什么都了如指掌。
不确定的事,度鸦半句都不肯说出口,他绝不会透露自己的猜测与情感倾向,只相信实实在在的证据。
但偏偏,边迟月目前急需度鸦的猜测,毕竟他自己因为信息不足根本无从入手,只能去套现成的猜想了。
所以,边迟月采用了心理战术,先施加压力,给他一个他不敢回答、也不能回答的问题,再抛出另一个他可以说上一二的问题,以此撬开他的嘴。
“不敢说吗?”边迟月笑了几声,“那你觉得,本尊身边的人,比如蛰霜,又有几分可能觊觎这主宰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