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玦只觉得自穿越后碎裂,好不容易才重新拼凑起来的世界观,再次碎了个彻底。
“你们不会真的打算见一见那位‘商人’吧?”莫枕眠目光古怪地望着顾溟海若有所思的样子。
“试是一定要试的,但不是现在。”顾溟海利索地下结论道,“我撑不住了,至少得下个月才能出来了。”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眸光中的沧桑和近乎残忍的理智被清亮纯粹取代,简柒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仿佛大梦初醒。
这就走了……一旁的仓北顾眼皮一跳。
他本来以为,顾溟海会趁这个机会和邺烛解释一下的。
那个家伙啊,大概很久以前就被“它”侵蚀心智了吧?当年的背叛,真的是出于本心的么?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面对曾经的恩师就像面对陌生人一样,疏离而沉默。仓北顾痛恨他,也因此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顾溟海不屑置辩的笑容,那笑容好像在说——
“现在再说那些,有什么意义呢?”
清醒的顾溟海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他冷酷残忍,对敌人,对后代,对自己。
仓北顾想说什么,但对上邺烛过于平静的目光,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当事人自己都不在乎了,他又何必执着呢?
这么想着,他放下了繁杂的心绪,聊起正事:“那还是等下个月再说吧,听说深渊那边……最近不大太平啊,魔界高层说不定就要大换血了,这时候如果捅了什么篓子是很麻烦的。”
“莫姑娘,方便告诉我,这次你站在哪一边呢?”仓北顾风轻云淡地问道,但比起询问,更像是隐晦的警告。
看来“莫枕眠”当年反复横跳的立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肆意妄为给知情人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啊……
接手了原主那不怎么美好的声誉,莫枕眠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我?如果你指的是激进派和魔君党,我当然是两边都不站啦。”
仓北顾颇为意外地抬眼看她。
“——但是,如果是边迟月和那些野心家,我当然站在边迟月那一边。”
以陌生的目光重新审视着神色有几分认真的女童,仓北顾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我曾经听信传闻,以为无常的雾妖是不会付出真心的,或许我应该为自负的偏见道歉。”
“不是吧?”她咧嘴笑了,笑容和头顶上的红伞一样明媚异常,“我才不是为了他,只是……t他足够有趣,仅此而已。”
……
怕此刻沉睡的本体出问题,见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邺烛立刻拉着莫枕眠回邀月城。
“受人所托,我要去见一个故人,得远行一段时间,”临走前仓北顾向他们道别,但目光从头到尾都追随着邺烛,“您打算留在邀月城,对吧?一定要等我去找您啊。”
目送邺烛一尘不染的衣角与莫枕眠艳丽旖旎的红衣在风中交迭在一起,渐渐消失在远方,仓北顾才收回目光,向另一个方向赶去。
一炷香后,他停在了一处山峰上。
这是一个有些凸出的平坦观景台,像是被剑硬生生削平的一样,仓北顾径直走向山巅中心的亭子里,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说来也是怪事,小小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后重量没有减轻半分。如果打开壶盖,就会看到清香的茶水依旧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样子。
淡定地喝完一杯茶,一个爽朗的声音随着风飘来:“北顾兄来得真早啊,我晚了一步,自罚一杯!”
明明是喝茶,怎么说得像是在酗酒一样?仓北顾笑了笑。
“这茶还合你口味吗?”动作潇洒不羁地举杯将茶一饮而尽,来人装模装样地客套了一句。
“都在你这里喝了几百年了,再合口味也早腻了。”仓北顾嘴上嫌弃,眼中却满是笑意,“自从喝了你这茶,在外头茶馆里我就从不点云雾茶了。”
“喝了我的茶,喝别处的都没滋味了,看来还是我的茶合你心意啊。”来人打趣道,转而又叹息了一声,“可惜即使是这么好的茶,在谈正事的时候喝也了无趣味。”
仓北顾笑了笑:“你啊,还是这么不着调。在魔界的情况怎么样?”
“你想听客套话还是实话?”
“你都说说吧。”
他又叹了一口气:“如果说客套话,那自然是一切安好;但如果说实话……我觉得糟糕透了。魔气和灵气是无法兼容的,我在那边待得越久,体内的灵气就越会和体表的魔气此消彼长,换个修为浅的来,现在早就堕魔了。”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算糟糕,最膈应的是,我应该被发现不对劲了。”想到那个表面上憨厚老实的“小吴”,华奕瑜的神情就凝重起来。
仓北顾打量着对面的好友,确认了他没有藏着什么内伤,困惑道:“他没有揭发你?”
“是啊,”华奕瑜神情更加古怪了,“如果他打算直接告发,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无非是要么他死要么我亡。但他偏偏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用这个换功勋嘉奖之类的利益么……仓北顾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他瞄准了更大的利益。
沉默许久,仓北顾担忧地看着同样愁眉不展友人:“此人必定所图甚大。”
……
“阿嚏!”被“所图甚大”的“小吴”忽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立刻惭愧地跪下,“抱歉!殿下,请原谅我的冒犯……”
边迟月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无事。”
讲真的,他甚至有点感激这个突如其来的喷嚏,至少它打破了周围死一样的寂静,天知道在几个陌生人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假装看书是一件多么令人窒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