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低调。他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十分满足。
第十一都和谢陨手下的第十二都风格迥异。如果说第十二都是近乎疯狂的昼夜狂欢,仿佛每个人都是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那第十一都则是当之无愧的鬼城。
城中灰雾弥漫,让易玦不禁想起了穿越前让人头疼的雾霾天。
大街小巷穿梭的魔族无一例外地戴着面具,大多身着像极了丧服的白衣,他们也不交谈,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如同鬼魅般掠过。
“怪不得,谢陨把通关文牒递给我的时候,还特地递上一张面具……”边迟月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脸上的半边银质面具。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在格外寂静的集市上响起,听起来似乎缥缈又极轻,但却被一种力量不断越推越远,传遍了整个集市。
边迟月甚至怀疑,在这个城市的任意一个角落,都能清晰地听到这串铃铛声。
行人仿佛听明白了铃铛声下包含的讯息,不约而同地在街道两旁驻足,无声地等待着什么。
边迟月见状,也停下了脚步,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叮铃——”又是一声铃音响起。
雾中渐渐显出一台轿子隐隐约约的轮廓,抬轿人都身着灰纹白底的丧服,带着尖顶的三角形白色纸帽,一张张雪白的纸钱破开灰雾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飞舞,于此同时边迟月还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甜腻脂粉香气味。
那股香味过于浓郁,反倒像是刻意在掩盖什么味道。
——比如尸骨的不详气息。
抬轿人行走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极轻盈而平稳地抬着轿子,飘扬落下的纸钱和惨白的丧服使他们看上去像是不存在于现实的魑魅魍魉。
……啊,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是真的有妖魔鬼怪的。边迟月呼吸微滞,藏在袖子下的手不禁一颤。
边迟月是真的吓得动都不敢动,但旁人只能看到他不动如山的沉稳背影,以及半边脸上勾起的微笑,笑得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
他明明是在仰视那台被抬得高高的轿子,周身气质却像正从容淡然地俯视着对方,就像戏台下的最冷漠的看客——永远不会真正地为戏中的生死离别而动容,至多一笑而过。
轿子经过边迟月身边时,轿子上挂着的层层白纱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边迟月清晰地看到,轿中一个戴着金色镂空面具的红衣女子目光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对方目光停滞了一下。
“停下。”轿中传出偏哑的清冷女声,抬轿人立刻停住了动作,生怕有半点怠慢。他们一齐卑微地低低跪下,几乎伏进尘土里。
红衣女子掀开帘子,一步步下轿,转身走向边迟月的方向t。她脚边毕恭毕敬的抬轿“人”们,在她离开轿子的一瞬间变回了一张张苍白的纸钱,随着空中落下的纷纷扬扬的纸钱一起飘散了一地。
那股浓郁的脂粉香随着她的接近而愈加浓烈,并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边迟月艰难地站住了脚跟,忍住后退的欲望。
她大气从容地一甩衣袖,微微屈膝,行了一个魔界独有的代表效忠的礼节。
“第十一都城主简姽璎,见过魔君大人。”她的声音散在风里,温柔却阴冷,自带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气森森的气场。
边迟月什么都没说,淡定地点了点头。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声线颤抖。
香火成字
第十一都城主府的风格和整座城市阴曹地府的模样十分一致,门口几串暗红的纸灯笼不仅显不出半分喜庆,还反而平添几分诡谲,使七弯八拐的长廊里阴影摇曳,好像随时会有几个红衣长发的女鬼从不知名的角落里爬出来索命。
此刻,边迟月的心态很平静,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停止跳动了。
他身边就坐着一袭如血红裙的女人,精心涂抹的艳红口脂衬在苍白的病容上只会显得触目惊心,活像不久前刚刚用人血润泽过。
他此刻已经不怀疑身旁的人是厉鬼了,他大可自信一点,她明明就是啊——再浓郁的脂肪香也遮掩不住那股不祥的气息,就像坟墓之下三尺处的尸骨正静静腐烂。
……边迟月你怎么什么下属都敢往魔界收?!这难道就是艺高人胆大吗?可是我是真的不行啊!
接手边迟月壳子的易玦分身在心里瑟瑟发抖。
轿子四平八稳地向前,轿中寂静得令人害怕。
简姽璎忽而低低地轻笑一声,温温柔柔地开口:“姽璎前阵子无意中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魔君大人,有兴趣听一听么?”
对方肯自动开口,边迟月心里松了口气,表面矜持地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鬼市近日变了很多。十一都这里不见日月,但我想大概也就是一夜之间,鬼市上上下下的高层都换了陌生面孔。听闻,是鬼市之主即将再次现身于人前了。”
边迟月微微挑眉,没想到花应闲她们效率这么高……
果然,之前鬼市鱼龙混杂不是她们管不好,或许只是不想管——嗯,就像企图搞个大动静来吸引长辈注意的熊孩子一样。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北海剑宗,”原本一直望着窗外的简姽璎忽地转过头,意味深长道,“他们的祖祠被天雷劈了,供奉的香火倒了一地,留下的痕迹恰恰好像是一句话,魔君大人应当也猜到了……”
不,我猜不到。边迟月一脸冷漠。
简姽璎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黑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边迟月,像极了食人的艳鬼:“——是‘不要飞升’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