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边迟月偏偏从对方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哀怨,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颇有些心虚。
……不对,贬谢陨到边地的人是原版边迟月,又不是他,他到底在心虚个什么鬼?
其实,当年看《指尖山河》时,易玦就挺同情谢陨的。
倒不是他有多惨,原着里比他惨的比比皆是,只是像他这样莫名其妙走入人生低谷的,整本书里都没出现过第二个。
在边迟月还没当上魔君的时候,谢陨就是跟随他左右的谋臣,靠着料事如神的本领立下了不少大功,什么政斗文斗样样精通,从未遇到过敌手。在边迟月统一局势混乱的魔界后,他也理所应当地被任命为右丞相,权倾一时。
但在边迟月闭关前,莫名其妙地收回他的相印,把他打发到了魔界边陲守边界。没有如何理由和解释,甚至边迟月都没给他见面的机会,他就从右相沦落成了……呃,守大门的?
这可以说是变相的流放了。
所以此时,边·易玦·迟月还是很能理解对方语气中的哀怨的,这换谁谁没怨气?
不过……当年他看这本小说就当消遣,现在回头想想,总觉得不对劲。
——当时的边迟月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变相流放了身边的近臣?
这其中,恐怕是另有隐情。
“这些年,委屈你了。”半晌,边迟月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话来。
谢陨斟酒的手顿了顿,缓缓抬头,眼神复杂地叹气道:“不知道大人可曾听过,人族自古有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边迟月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刮着有关“边迟月”剧情,犹豫地说道。
“边迟月”和谢陨……关系好像还挺不错的吧?
“哈哈……”谢陨释然地笑了,“有你这句话,我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憾了。”
觉得话题太过沉重,边迟月话锋一转:“我在人界看到你儿子了,他过得还不错。”
一提到谢云归,谢陨好不容易展露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冷笑几声:“呵,那个逆子?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舍得回来!”
“……”边迟月默默望天。
谢云归,你自求多福吧。
纸人抬轿
苍穹之上,面色苍白如纸的白衣少女静静停在激荡流转的大海虚影中心,神情淡漠地俯瞰着脚底下的芸芸众生,目光在熙熙攘攘的集市处停留得格外久,眼眸深处染上些许温和的感情。
「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是没有这么繁华的人类城市的。我们要么上宗门求学,从千百人中杀出生路,要么留在乡里等死,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在那些杀红了眼的妖族手里。我幼时最早明白的道理就是,俗世的富贵或贫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顾溟海轻轻地告诉简柒,「现在不一样了……这样就很好。」
简柒正想回应,忽地注意到有丝丝缕缕的白雾从大海上钻出来,仿佛整片海都在蒸腾。
「这是?」
“莫枕眠……”顾溟海本来略带温和的神情立刻冷淡了下来,显然他与来者交情并不深。
白雾在空中流动旋转,凝成一个海螺形状的漩涡,里面传出一个如幼童般稚嫩的声音:“……好久不见。”
赶来看热闹的莫枕眠其实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副认识她的样子,但为了避免翻车,她只能省略称呼,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出很熟的样子。
顾溟海皱眉凝视着那个漩涡,良久,他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你都硬生生把修为压在这最后一步,也是难为你了。我甚至都怀疑,你是不是早就明白了那里的真相……看我们为之付出一切的样子,你恐怕觉得很可笑吧?这场戏,远比戏台上的精彩多了吧?”
“……?”坐在本体旁边喝茶的莫枕眠动作顿住了,对着面前的漩涡露出了迷惑的神情,悄悄戳了戳本体,“他到底在说什么呀?有话就好好地说清楚啊,为什么偏偏喜欢用‘那里’这种意味不明的词代替?”
易玦摇了摇头,后悔莫及道:“总之还是转移一下话题吧,别被看出不对劲了。早知道这是莫枕眠故人,我们就不该上去看戏的……”
“后悔也没用,还是继续忽悠吧。”易玦总结道。
顾溟海只听到莫枕眠片刻的沉默后,轻笑一声:“你觉得是怎样就怎样吧,我对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更感兴趣。”
“为杀尽北海剑宗嫡系……即使他们身上流着我的血脉,”顾溟海干脆地回答,语气中带上些不耐烦,“让开。我现在的状态,支撑不了更久了。”
哦,来杀人啊。
那就是私人恩怨,和她没关……
嗯?他说他要杀谁?
莫枕眠和易玦齐齐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两人紧接着对视一眼。
这是瞌睡了有人上赶着送枕头啊……
“哦?”女童脆生生的声音顿了顿,饶有兴味地问,“那以你现在的情况,走得了那么远么?”
“……”顾溟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惊疑,“我竟是不知道,你是这么好心的人。”
“不,仅仅是,觉得很有趣啊。”莫枕眠索性坐实了对方心中自己的恶劣形象,兴味盎然地回答。
顾溟海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在权衡利弊后,艰难地克服了死鸭子嘴硬的天性,点了点头:“随你。”
……
匆匆告别了谢陨,边迟月站在了魔界第十一都的城门前,在把通关文牒递给守卫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地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