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美艳妩媚的女子,此刻她收敛了脸上常常带着的慵懒而动人的笑意,眉眼中透出几分凌厉。她身边的男子紧抿薄唇,面容俊美得摄人心魄,眉宇间缠绕着的郁色却令他给人一种阴鸷危险的压迫感。
女子忽地停步,抬头望向夜空中宛若轻纱般流动的薄雾,微微蹙眉。
她身后的青衣人们也一齐停下脚步,有序地静候着。花灯上缀着玉石的流苏轻轻碰撞,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简蓉,怎么了?”她身边的男子漫不经心地抬眼,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意,“是你那些‘贵客’们发觉了什么?”
简蓉没有心思理会他一贯的嘲讽语气,淡然地收回眼神:“红伞雾妖刚光临我们邀月城,城中就起了入秋来的第一场雾,让我很难不多想。何况她与魔君一向交好……但愿是我想多了。”
“就算是也无妨,”简一甩了甩袖子,领着身后的一列人继续向前,“这些年,明里暗里妄图确认城主状态的势力也不少了,再多一个又如何呢?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简柒那丫头……我真想不明白,城主为何要捡回这么大一个麻烦。”
一行人越走越偏僻,如果易玦在这儿,立刻就能认出这是她下午时误打误撞走过的地方。
可易玦本人虽然不在,但是莫枕眠此刻的确正如简蓉所疑虑的一样,融入进了今夜的薄雾里,正给表面上乖乖待在房里假寐的易玦远程直播,两人连着麦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简蓉小姐姐要不是修为不够,刚刚就要发现我们了,真是敏锐得吓人……果然,和聪明人打交道是一件很累的事。」易玦感叹道。
莫枕眠有些不服气地哼哼几声:「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忽然,莫枕眠好似察觉到t了什么,态度严肃起来,「虽然被压抑得厉害,但气息还是好磅礴……剑气?」
易玦好奇地共享了一下莫枕眠的感官,浑身一僵,又立刻断开了联系。
真的好吓人……那一瞬间直窜上天灵盖的危机感,令她感到自己仿佛是一叶在汹涌海面上摇摆不定的扁舟,那种窒息感几乎让人喘不上气。
……等等,海?
「这个剑气,我曾见过的。」易玦深呼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
又是和北海剑宗有关的事么?
莫枕眠一下子打起了精神,随着简蓉一行人来到了那处高墙前。
这片高出周围建筑大半个头的墙,连同它里面的院子一起被层层封印罩得死死的,幽蓝的灵气在院子外流转,好似夜空中升起的萤火。
但正如没有什么墙可以阻隔得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丝丝缕缕磅礴恐怖的剑气争先恐后地钻出那层封印,一点点地弥漫开。
青衣人们松开手中的花灯,任由花灯被某种无形力量托起,悬浮在半空中。
灯中心的火影倏地变为幽蓝色,与此同时,本来只有一节指骨大小的火焰大盛,几乎贴着外层的绢面燃烧,像极了民间传说中的鬼火。
花灯在他们身边悬浮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穿过封印,在碰到高墙的剎那消失了踪影,就好像是只存在于臆想之中的鬼影。
他们的身影消失后,空中单薄的雾气飞速凝聚成一个没有厚度的影子——正是被封印拒之门外的莫枕眠,她摸索一会儿,苦恼地挠挠头。
「都辛辛苦苦跟了他们一路了,结果告诉我就算到了也根本进不去?就这,就这?」莫枕眠急得团团转,由雾气凝聚的身影都不稳定了,不断变幻着模样,一会儿像是垂垂老矣的老妪,一会儿像是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
「唉,怪不得他们之前一点都不担心有人尾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封印的确厉害。」易玦也叹气道,「好歹有了线索,人总是在这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来吧,我在房里等你啊。」
「正巧我刚刚自制了一副扑克牌,漫漫长夜,咱们消磨一下时光?」
易玦觉得,无聊到自己和自己打牌,她这精分可能越来越严重了。
……
与莫枕眠一墙之隔的院内,简柒跪在地上缩成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不断颤抖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剧烈的痛苦却让她无法畅快地大笑,出口的是似笑声又似尖叫的声响。
“哈哈哈……嘶——简一大人,我的骨头里好像有很多小虫子在爬啊,疼、好疼啊……哈哈哈哈……”
细长尖锐的银针在简一手中一闪而过,简柒身上顿时多了几条细小的伤口,乌黑的血液缓缓流出,沾上黑血的银针立刻从尖端开始变黑。
他淡淡地瞥了简柒一眼:“你的骨头被剑气冲撞得充满了裂缝,我们只能暂时压制它,具体的还得等城主出关。”
“城主……”简柒晃神一瞬,暗沉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光彩,“对,城主,城主大人一定能救我的……我现在还时常想起,他把我从剑冢中带走的场景。”
简蓉为她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尽管不喜简柒阴晴不定、古怪偏执的个性,但是一想到对方的出身,眼中还是不免带上些怜悯:“我们都在这里陪你,你快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简柒费力地抬眼:“你们会保护我的,对吗?”
“嗯。”简蓉抚了抚她的头发。
“你们不会让我不知不觉中变成另一个人的,对吗?”
“……”简蓉怔了怔,“嗯,安心睡吧。不会让北海剑宗那个骨头都已经化为一捧黄土的老家伙在你身上醒来的。”
简柒得到了承诺,才安心地闭上眼,难得显出几分乖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