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蓉所说的“一番苦战”绝没有夸张成分,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歪门邪道,都不会愿意和鬼市对上。鬼市由于人员松散,行踪不定,除去红伞雾妖压阵,其正面战力尚且达不到令人生畏的程度。但耐不住它狡兔三窟,很难连根拔起,又难缠至极,光添乱就够把敌人烦得焦头烂额。
某种程度上来说,一手培养出如此作风的组织的红伞雾妖,倒是让易玦颇有知己难得之感。
“鬼市之主……”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柳无邺的眼神逐渐复杂起来。
他刚刚做了什么?他想摸谁的头?柳无邺一惊,离莫枕眠头顶仅有几寸距离的手触电般缩了回去。
眼看气氛逐渐滑向沉默与尴尬,简蓉连忙打圆场,强颜欢笑道:“我们邀月城不知雾妖大人今日莅临,仅设草酌,若是招待不周还请多担待。”
莫枕眠看出以自己的身份,留下只会让人不自在,甚至多加误解猜忌,毕竟原着中鬼市与邀月城向来处于没有敌对但也不曾交好的境地,在利益和阵营上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都不希望己方先打破这个平衡。
于是她耸耸肩:“你们不用管我,让我自己走走就好。你们应该不介意我在你们城里闲晃吧?”
“当然不介意。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可以随时联系我们。”甩掉这么一个大包袱,简蓉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一些。
「我去大街小巷打听打听关于北海剑宗的消息,这么大一个宗门如果出了问题,总不可能做到不走漏一点风声……你的身份更适合向他们求助。」莫枕眠走前深深地望了本体一眼,在旁人眼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撑着明艳的红伞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莫枕眠想得很好。
易玦这个“魔君夫人”的身份闲散,与那些暗潮涌动没太大关系,不容易引人警惕,又恰好有令人不会轻视的分量,拿来打探情报的确再好不过。
然而,世事难料。
在树荫下走了会儿神就脱离大队伍的易玦满脸茫然,无助地在七弯八拐的回廊里无头苍蝇一般绕来绕去,越走越偏,愣是半天没见着一个人。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哭啼啼要媳妇儿……”也不知走了多久,易玦忽地驻足静听,听见远处隐隐传来童谣声,她辨认出大概是隔了几面墙,有少女正以脆生生的声音低吟浅唱。
一阵冷风袭来,墙边干枯的树枝上有一片卷边的落叶飘落,易玦还没来得及惊喜,就打了一个寒战。
在她以前那个世界,在安静大宅院里听到童谣声简直是恐怖故事的经典开局……
更别提,这个世界是真的,有鬼啊!
易玦踌躇片刻,才谨慎地一点点循声靠近。
“……要媳妇儿,干什么?”歌声一顿,然后对方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略显神经质地笑了几声,才继续,“点灯说话儿,吹灯作伴儿,到明儿早晨,梳小辫儿。”
易玦绕过回廊,就见一个面容姣好的白衣少女坐在高高的房瓦上,模样文文弱弱的,脸色苍白如纸,似乎身体不佳,此刻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双腿,闭着眼哼哼着那首童谣的调子。
是个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易玦松了一口气。
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简柒缓缓睁眼,澄澈的杏眼里浮上些许好奇之色:“我第一次见到城主府里还会进其他人……我叫简柒,是城主大人最可靠、最忠诚的追随者,你叫什么名字?”
简柒在介绍自己时,语气中的如同孩子般纯粹的小骄傲令易玦忍俊不禁:“我是易玦,幸会。”
“易玦,易玦……”简柒咬了咬白嫩的指尖,“我最近听说过这个名字……忆阳城的易家,对吗?”
冷不丁听到自己住了多年了城池,易玦神情恍惚一瞬,紧接着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半开玩笑半试探地说道:“是的,是忆阳城。我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名字被传遍大街小巷的程度,你听说了什么?”
“好像是件大事,但是我不记得了。”简柒蹙眉,冥思苦想一阵子,然后叹息着摇了摇头,脸上带上些苦恼,“立秋了,近日开始霜寒露重了……怎么又快入冬了……”
“……”易玦不是很能理解,话题是怎么一下子跳到了节气上的,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自言自语的简柒蓦地顿住了,然后对着易玦勾起一个灿烂却令人遍体生寒的笑容:“啊,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易玦一脸震惊,大脑一片空白,冷汗直顺着脊背向下流淌,一股寒意蔓延至全身。
什么意思?“易玦”早就死了?这还是最近的事?
——难道是有人在我走后顶替了我?
“简柒!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一声怒喝声打断了易玦的思路,四处寻找客人的简蓉平复一下心情,对着简柒扯出极其虚伪的友好微笑,“不是说好乖乖待在院子里,不要惊扰贵客吗?”
简柒撇嘴,不满地嘟囔道:“我明明有好好的遵守约定,是她自己凑上来的。好啦,你带她走吧!真没意思……”
说着,她跳下房顶,消失在高墙之后。
易玦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片院子的墙,似乎比别处高上不止一点……好像是为了隔离什么似的。
彻骨之痛
深夜,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树梢上,在薄雾的笼罩下显出几分朦胧的美感。
一队身着青衣的人提着精美的花灯,悄无声息却动作极快地穿梭在曲折漫长的走廊里,行动间像是轻飘飘的幻影。
跳动摇摆的烛光映在墙上,一墙灯火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