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有些人直起腰,迫不及待地想迎接新生,也有些人漫无目的地跟着人流向前,走向未知的道路。
只有一个人留了下来,边迟月认出这是那个差点被抠下双眼的少年,挑了挑眉。
他留给边迟月的印象还挺深刻,就像是一个有思想的活人误入了木偶堆。
边迟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家伙有点主角模板,走的是废柴逆袭复仇流。如边迟月一般经验丰富的读者,单单只看这个开头,大概就可以脑补出一整部点家男频爽文。
而少年只觉得恩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复杂,似乎已经将自己看穿,一咬牙,又郑重下拜了:“在下楚月初,请允许我跟在您左右,用余生报答您!”
边迟月不禁后退一步,第一个反应是:余生……他要以身相许?不,我们不约。
然后他对上楚月初坚定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想岔儿了,默默唾弃了一下自己,赶忙示意他起来:“你大可不必动不动拜我……正巧,我或许需要一个名不经传的耳目,替我行走在魔界,探查消息,你可愿意同我一道回魔界?”
“愿意!”楚月初眼睛亮晶晶的,“主人!”
边迟月被这个在后世含义并不单纯的称呼呛了一下,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虚心地咳嗽一声:“……不要叫我‘主人’。我叫边星州,你可以叫我边前辈。”
……
“花应闲!有人毁我阵法,坏我大事,你为何不出手阻拦?!”
门被四堂主推得猛烈摇晃几下,她姣好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扭曲,声音尖利得似要划破耳膜。
刚刚放了一把火烧了魔界不良风气的易玦,此刻在软榻上幽幽醒来,捂着耳朵翻了个身,顺便用衣袖遮住自己幸灾乐祸的神情。
哎,不愧是主角团,关键时刻很给力嘛!看来都不需要我出手了……易玦乐呵呵地想。
白衣女童淡然自若地继续泡茶,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似乎被指着鼻子质问的人不是她一样。她只是冷淡地回答:“罗映雪,你想清楚,我本就不同意这件事,是你执意要掺和进来,耗费人力物力而做了无用功。”
罗映雪气急了,伸手就要抓住花应闲的衣襟,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压着心头火硬生生顿住,紧握着拳收回手。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冷静了一些:“我往日里念在你与师父关系不一般,对你多有容忍袒护,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这么对我也就算了……”罗映雪眼神恐怖,似乎要在对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你就是这么对师父的?!”
易玦关注的重点全在那句“你与师父关系不一般”上。哦,不一般啊……那是什么关系呢?
八卦只说一半让人好痛苦啊!
“醒了就起来吧,”花应闲冷静地将茶水递给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易玦,回望罗映雪的目光带上几分怜悯,“你入魔障太深了……哪怕是以偏执闻名的邀月城主,也万万想不出以全谷千百人血祭的毒计。”
“你会毁了‘鬼市’,也会毁了自己。”
“……咳咳咳!”易玦本来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等听到“千百人”“血祭”这几个关键词时,整个人都呆滞了,被呛得泪眼朦胧,上气不接下气。
“难道你也觉得,他们阻拦我是好事一桩?”罗映雪脸上没t有一丝愧色,反而冷笑几声。
“你该收手了,如今撺掇你的魔族已全数阵亡,唯利是图的邪修知道此事的真相也已经主动离开,现在没有人陪你胡闹了。”
“哈哈哈——你错了,”罗映雪笑容异常温柔,令人不寒而栗,“为了师父,等到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我一个人毕生修为,抵千百人。”
说着,她似乎心情甚好地转身离开了。
易玦沉默了:所以她到底在开心什么?开心终于可以舍身救师父了吗?
——好狠,这个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毫不留情,真是从各个意义上讲都很可怕。
目送罗映雪离开,花应闲任劳任怨地擦干净易玦方才不经意间洒出的茶水,为易玦又添了一杯热茶,然后跪坐在软榻边缘,面无表情地直直盯着易玦看。
可易玦是谁?
她是对方不开口自己也坚决不开口的王者,坚持输人不能输阵。连罗映雪那种顶级神经病,之前对上她都输了。
于是易玦郑重地捧着茶,毫不心慌地和她对视。
良久,花应闲率先叹了一口气,易玦居然还神奇地从那张面瘫脸上看出了几分无奈。她幽幽地问:“玩够了么?”
易玦以为她是指之前自己光明正大看热闹的欠扁行为,顿时有些心虚:“……嗯,玩够了。”
“那还请您快些回归寄体,不然那孩子真要疯了。”
???
不是,你每个字我都懂,为什么组合起来我就不明白了呢?易玦从容冷静的表情下,隐藏着深深的迷茫。
略微思忖,易玦猜测对方应该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什么人,而结合上下语境,大概率就是罗映雪她师父。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证明自己是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呢?
易玦深沉地凝视着她,神情难得的认真:“我就是易玦。”
花应闲也莫名其妙:“……我知道。”
易玦犹豫了一下,准备给出一个更有力的证据。反正那个误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索性破罐子破摔。她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毫不羞耻地说出——
“我是边迟月他道侣。”
“我知道啊,‘易夫人’,”说着,她眨了眨眼,眸中闪过笑意,“百年前您若是为了追求魔君,大可与我们说一声,我与映雪不会介意的。您倒好,画了张皮硬生生躲了几百年,害我们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