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庆然不信,瓦林村这样的村子,会对如此数量的匪徒束手无策。那么人都到哪去了?难道真的分散开在瀚海州各地巡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钟庆然压下心中的那抹怪异之感,专注于眼前的行动上。
估计匪徒压根就没想过,有谁会那么大胆来抄他们老窝,值守的两人警惕性不强,还时不时交谈几句,完全不把执勤当一回事。
简明宇垂下眼眸,这样的错误,他们可不能犯,以后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教导。
现下正是饭点后段,匪窝里还挺热闹,喝酒饮乐的声音不时飘入众人耳中,甚至还夹杂着寻欢作乐的声音。
村卫都是青壮,难免有人被带得心襟动摇,钟庆然脸色有些不好,他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只得让人后退稍许,避开声音作用范围。
时间缓缓流淌而过,据点中声响渐弱,房间一间一间变暗,直至最后一盏灯熄灭。
简明宇没有立即行动,又等了半刻钟,才示意先发之人出手。
两个守夜之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皮越来越沉,后来实在受不住,竟然背靠背睡着了。
见行动成功,众人立刻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趁着夜色的掩护,小心摸进匪窝,每一间房都吹入迷烟,等待片刻后,再破门而入。
许是钟庆然的高福运起了作用,行动异常顺利,半点差错都没出。
“简队长,这些人怎么处理?”据点中的火堆并没有被熄灭,在火光映照下,钟林两眼熠熠生辉。
“就按之前商量好的做。”简明宇面容严肃,眼神坚定,这一关总归要过,不说他,在场之人都得克服,“记住,他们是敌人,对待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早在之前,钟庆然就知道,除去船工之外,其余人多半下不了手,他早有准备,给他们两种选择,一是直接动刀,二则是用药。刚才下的迷药,份量不算重,只能将匪徒迷晕,现在他拿出的,则是高浓度的迷药,只要剂量足够,怕是永远醒不过来。
结果,大出钟庆然所料。竟然没有一个村卫向他索要高浓度迷药,一个个虽然心中紧张得要死,连大砍刀都握不稳,却都硬挺着上前,他们是村卫,相当于军人,若连这个都没法克服,还是早点退出村卫队伍,把位置让给有能之人为好,免得以后误了大事。
钟庆然有想过要怎么处理匪徒,他第一个想到的办法,是把人抓起来带回福村做苦力。后来和周茗这些老兵一商量,放弃了这个方案。苦力是能解决福村劳力不足的问题,可也只能将他们安置在不被外人所见的地方,不然,岂不是明晃晃地表示,他们就是端了匪徒据点的人?
这也就罢了,至少还有很多地方能用上他们,怕的就是,福村人手不足,分不出多少人看顾,万一被他们逃脱,福村就危险了。钟庆然有诸多办法正面对抗,就怕暗地里动手,一旦他救援不急,被人得手,这后果无人承受得起。
“庆然,那些女人孩子都放走?”简明宇声音略带沙哑,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不然怎么办?”钟庆然眼中有一丝迷茫。
“……”简明宇也拿不定主意,正寻思间,眼角余光扫到一个妇人动了一下手指,他心中一凛,顾不得什么,抄刀上前,连反应的时间也不给那妇人留,直接一刀了结。
钟庆然被吓了一跳:“明宇,怎么回事?”
“庆然,我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不如干脆一点,索性送佛送到西。你曾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到那妇人手指动弹了一下,要是放他们回去,还不知道要生出怎样的事端来,我们人太少了,早晚得向外招人,万一被他们混入,这……”简明宇眼神黯淡,手却很稳。今天这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他不但没有逃避,反而宁可承受良心上的谴责,也要护一家人安全。
钟庆然稳了稳心神,紧紧握住简明宇的手:“就按你的意思做。”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开始没有上过战场的村卫,都下不去手,直到被船工激起心中仅存的那丝勇气,才闭着眼睛动手,之后,事情就简单多了,即便那些是妇孺孩子。
看着船工那干净利落的动作,钟庆然觉得很是汗颜。其他人可以犹豫,可以心慈手软,唯独他不行。他掌管着福村,一旦他决策错误,带累的可不光他一人,一家,整个村子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队搬运物资,二队警戒,三队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简明宇收拾好心情,快速下达指令。
钟庆然补充道:“三队任务完成后,将人集中起来火化。”
众人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钟庆然感觉手在微微发抖,说话都带着颤音。他又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对于人命的漠视,远不是他这样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所能及。他必须适应这里的规则,不能被这事困住手脚。
处理完所有事之后,已是凌晨时分。来的时候,因为要隐藏行迹,行进间悄无声息,没想到,返程时,气氛更加凝重,要不是有船工在边上插科打诨,怕是会一路无言。
这一晚,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人,没几个能睡得踏实,其中就包括钟庆然和简明宇。别看简明宇动手极为果断,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内心的煎熬,一点不比其他人少。钟庆然还要更严重一些,这次行动是他下的命令,不管对与错,一切都要由他担起。这一晚上,他噩梦不断,中途惊醒了好几次,无意识间,紧揽着简明宇不放,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