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叹口气:“还你家掌柜的钱。咱家说过,银子是借的就是借的,定然会还。”
伙计急忙摇头:“可不敢!公公饶了小的,要是让掌柜知道小的收了公公的钱,那小的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兰芽心下酸楚,也不管,伸手过去扯过那伙计的手,便将掌心攥得登紧的物件儿放进了他掌心。
灯影摇黄,照清伙计掌心澄黄的金豆子,光华潋滟。
伙计吓得结巴了:“不过二十两银子,何至于这些!”
伙计当然不敢提是二百两,因为人家小公公说要借的只是二十两,是掌柜足足添了十倍孝敬的,人家要还自然也只敢收二十两罢了。何至于这么大一颗满金的豆子!
兰芽盯着那颗黄橙橙的豆子,缓缓说:“你拿着吧。我欠你们店里二百两,连本带息,总要多给些,我才心安。”
伙计还想推辞,兰芽则直接帮他将门板推严,转身就走。
暗影里,司夜染缓缓走出来,迎上来。
兰芽狠狠儿吸了吸鼻子:“多谢大人,帮小的了此心愿。”
实则方才她跟伙计说的那番话,关于连本带利,关于心安,本是司夜染与她说的。
彼时,见司夜染竟然从耳边将那满金的豆子拽下来给她,她也是惊得绝不敢接。司夜染便那般与她说了,说这金豆子纵然再贵重,却也重不过心安。
她直到那一刻才看见,原来司夜染另外一边的金豆也早没了。由此便知,在求阙楼,司夜染亲手交给那大掌柜的是什么……
如果以银子算,求阙楼八百两,绸缎庄二百两,她已统共欠了司夜染一千两;可是若以这两颗满金的豆子算,又哪里是一千两银子能还得起的贵重?
司夜染静静望她泪眼,只冷冷转身:“心安了,便回吧。”
他竟毫不停留,说走就走,兰芽急忙追上去,急急说:“大人!”
“嗯?”他没停步,只微微回。
兰芽用力深深吸了数口气,方说:“谢谢你。”
灭门仇人,不共戴天,让她这般心甘情愿对他说一声谢,着实太难。
“嗯。”司夜染却仿佛毫不在意,淡然回应,径自前行。
兰芽悄然叹了口气,赶紧跟上。
静夜悄然,偌大京师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相从相随。
。
不知是不是卸下了长久以来的愧疚,心防一松,抵抗力便跟着弱了,于是兰芽回了听兰轩便一头栽倒。头晕鼻塞,浑身滚烫。
双宝急得连忙端水盆来,想要帮她擦身降温,却被她一脚踹开,嘶吼着给撵了出去。
她忍着难受,爬起来自己抓了铜锁,将房门从内里给锁住。
生怕这一病倒,便会不自知地陷入昏迷,一旦双宝和三阳那两个孩子自作主张来照顾,便会泄露了身份。
锁结实了,她还额外搬过两张杌子来将门抵住,这才爬回床榻去,安心地昏睡了过去。
没事的,就算病了,可是她的心却痊愈了。
不再欠着身为衣冠走狗的债,不必再担心暗地里被绸缎庄和酒楼的掌柜骂。
爹,娘,孩儿好想念你们……
还有,慕容,我知你现在记恨大明……可是拜托,那策动嗜血虫阴谋的主犯,千万不要是你。拜托……
。
兰芽折腾了一通,终于安静下来,双宝和三阳躲在门口瞧着,心却反倒更提了起来。
三阳问:“宝公公,公子他,他不会是晕倒了吧?”
双宝眉心也攒出一颗大疙瘩,“可是公子不让咱们进门儿,这可怎么好!”
三阳已是带了哭腔:“不然去禀告大人吧!否则要是公子出了三长两短,大人还不得剥了你我的皮!”
双宝不敢怠慢,赶紧往门口奔。却刚到门口就撞见初礼。初礼一甩廛尾:“双宝,三阳,你们两个今晚另有差事,跟我走吧。”
双宝登时便急了:“礼公公容禀,我们公子病了,我等必得守着公子!”
初礼面无表情打量一眼:“你们留在轩内,公子若有三长两短便是你们两个的罪过;如果跟了我走,即便公子真的出了状况,也不必追究你等责任。还不快走?”
双宝扑通跪倒,眼泪一对一双滑下:“公子素日待我等不薄,就算追责,我等也不能离开公子!”
初礼无奈抬头望了望天,又转头四下打量一番,忽地抬步转到双宝身后,抬脚就踹了双宝p股一记:“少废话!让你们走,就别磨蹭!”
到后来,是初忠和初信两个,一人拎了一个的脖领子,活活将双宝和三阳给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