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说出去了?她当真要嫁给皇兄?
而她所担忧的如巨浪般的反对声也没有出现,朝中安安静静一片,在这个过程中,每一道圣旨的下发,都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那些往常在朝堂里吵的天翻地覆的朝臣们,此刻仿佛都集体隐身,毕竟大家都不傻。
谁都知道,在国朝政事上面,吵一吵有时候反而能找出治国良方,于大晋有利,就算陛下不喜聒噪,也不会因此指责他们。
但若是陛下的私事,谁敢插手一步,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自然,谢玦也在昭告天下,发往各州郡的圣旨上下了功夫。
先不说圣旨的内容句句都由他亲手所写,乃是剖心之言,谢玦更是将此事之责皆揽于他一人之身,若有天谴,也由他一人受之。
他在圣旨中说明了两人并无血脉之系,再言之二人如何相交,如何相近,如何相亲,并非少年意气一时上脑,而是认定此生,矢志不渝。
句句肺腑,句句言深。
虽天下之大,谢玦自有办法叫所有人承认他们,但四海泱泱,难免会有人对此心有微词,他不愿人们对她颇有误解,故而笔书此道圣旨。
便是有人责难不满,明眼人也该看出是他之罪责。
这便是谢玦之心。
……
圣旨发下,消息如雪花一般,传入每一个州府,郡县,大街小巷的每个角落,便连路边的走夫贩卒,也都知道了谢玦和谢卿琬将要大婚的消息。
这其中,也自然包括隐藏在江南某处小镇的元公子。
自开始参与复辟之事,他便时时提醒自己要忍耐,有句话他也时刻谨记于心——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此刻,他是真的要忍不住了。
去他的什么谋略什么大计,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被人拱了,还管得了这些。
说句真实点的,他汲汲于复辟,不过是因为那是他父母的江山,他是一个重亲情之人,才会为此百折不挠,甚至不惜赔上了自己前半生的一切。
可父母临终前的愿望,绝对是希望他和妹妹都能平平安安,而不是复辟国朝,而如今看着看着国朝没有复辟,妹妹却也被抢了!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元公子如今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此时他回想起彼时谢卿琬硕大的肚子,还有那嗷嗷待哺的孩子,脸色顿时漆黑如墨。
他从前以为谢玦是君子,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监守自盗的小人。
难怪谢卿琬当时死活不肯说孩子的生父是谁,感情是袒护着谢玦,怕他去找麻烦?
元公子是真的彻底坐不住了,就是冒着被谢玦抓住的风险,他也要当面质问他,到底是和居心。
想到此处,元公子眼神阴戾,狠狠捏碎了手上的瓷盏。
……
经过彻夜不休的赶路,元公子终于抵达了京城。
他觉得再不到他就要在半路气死了。
一路上,总是有源源不断的消息从京城的方向传来,比如谢玦又和谢卿琬如何如何了,又给她送什么东西了,两人被世人艳羡等等等等。
什么玩意儿,元公子在心中骂道,世人真是瞎了眼,才会被谢玦那仿若清风霁月的外表所蒙蔽。
这就是一个大尾巴狼,不然能将他的娇娇妹妹吃得渣都不剩?
皇宫守卫严密,但元公子到底作为叛党之首多年,还是有几分实力,虽然费了几番周折,却还是成功潜入了进去——当然,也可能是谢玦请君入瓮的计谋。
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现在很想杀人,感觉自己简直就要一点就炸了。
元公子先是试图在偌大的皇宫中找到谢卿琬的影子,可惜运气不好,并没有看见。
直到他在某处听见有婴儿的啼哭,才循着声慢慢接近。
元公子不动声色地移到了轩窗边,透过窗棂的花格,他看见了睡在窗边小床上的婴孩——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睡颜恬静,年纪虽小,但两扇睫毛又长又翘,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个孩子长大后会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点倒是随了他妹妹。
但很快,他又有种没来由的气恼,谢玦是怎么看孩子的,就这么将孩子一个人扔在小床上吗,没人在四周保护?这安保疏漏得连他都可以随意接近了,若今天来的是别有用心之人,后果不堪想象。
谢玦真是不配做他妹妹孩子的父亲。
正在此时,元公子听见了两道渐进的脚步声自室内传来,连忙从窗棂边移开了身子,侧着躲在了窗边的外墙上。
是两个宫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负责看顾孩子的:“先前,我还只当小主子只是陛下的外甥呢,却未想,居然是陛下亲子。”
“是啊,陛下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居然不声不响干了件大事,你说,陛下以后是小主子的皇舅还是皇父?是各论各的还是……”另一个宫女附和。
“你傻呀,陛下是什么人,就不能全要么,既是舅舅,也是爹爹。”先说话的那个宫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的对话以这句话作为了结,但躲在一旁听墙角的元公子可就不淡定了。
谢玦什么意思?拱了他妹妹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连舅舅的名号都要抢?他还有什么是不能被他抢走的,江山也是,妹妹也是,如今连外甥都不放过。
元公子如今觉着自己没被气死都是得亏了他心态好。
就在他站在菱花窗外,暗自思索着要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也好让谢玦知道他的厉害,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传入了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