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般的口气,谢卿琬攥紧了袖口,前世,他将她困锁于深院时,就时常这般恶劣地逗弄她,在谢少虞的眼里,她或许和一只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尽量使自己内心保持平静,她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往事也不会重演,如今的他奈何不了她,最多只能在口头上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她。
一张英俊的脸映入眼帘,眸似寒星,眉峰英挺,脸庞由刚硬的轮廓组成,棱角分明。谢少虞只小谢玦一岁,却没有太多的少年气,满身充斥着独属成年男子的气息,强势又饱含侵略性。
尤其他现在掀着眼皮,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更让谢卿琬有了一种被野兽盯住,标记为猎物的不安感。
谢卿琬不得不承认,纵使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在时隔一世再次见到谢少虞的时候,她的心尖依旧在发颤。
前几个月她一直在刻意躲着他,未想到还是躲不过今日。
“长乐。”谢少虞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呢?”
他伸手抓住了谢卿琬的手腕:“你这样真是叫为兄伤心。”
谢少虞的话语轻松,染着笑意,谢卿琬却有种被毒蛇对着吐信子,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的感觉。
从他抓着她的地方,一直到她的脊背,涌上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谢卿琬用力想挣脱,却发现他的手掌有如铁钳,钳着她的手腕,动弹不得。
熟悉的恐惧自心底升起,她的额头生起一层冷汗,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谢少虞却偏偏还手中用力,试图将她往他那边拉去。
绝望之际,她的身后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仿若在严冬清泉中凿碎冰层,冰凉入骨,寒气顿生,带着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睥睨:“楚王这是何意?”
谢卿琬不顾腕间疼痛,瞬间扭头望去,见谢玦一身白衣胜雪,外披一层青色披风,墨发以玉冠整齐束着,一丝不苟,他自远处走来,下颌微抬,脸上尽是冷意。
谢玦的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东宫率卫,皆披坚执锐,腰间宝剑寒光鉴人。
谢少虞几乎是瞬间就眯起了眼。
谢卿琬难掩惊喜,当即叫道:“是哥哥!哥哥你来了!”
话语中掩饰不住的欢欣,与方才敷衍谢少虞时不情不愿喊的三皇兄,乃是天壤之别。
谢少虞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忍不住冷笑一声,感受到掌下皓腕传来的挣扎,他看了谢玦一眼,再度冷哼一下,终是松手放开了谢卿琬。
谢玦顺着谢卿琬的声音,将目光挪移到了她的身上,几乎是顷刻之间,千年寒冰化作汩汩春泉,他眸光放柔,轻软着声音道:“琬琬,是哥哥来了。”
谢卿琬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飞奔上去,朝谢玦的身上扑去。
谢玦伸出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将她揽在怀中,动作像被演练过千百遍一样熟练。
谢卿琬贴着谢玦,感受着他身上传过来的温度,积压在心中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倾泻而出。
在他来之前,她的情绪如弦一样紧紧绷着,不想在谢少虞面前露怯,当谢玦来之后,她却只想不管不顾地埋在他怀里痛快地哭一场,抒发自前世以来所有的幽怨,不为人所知晓理解的惶恐害怕。
但到底还是有谢少虞和城阳公主在侧,谢卿琬在仅剩的理智中克制住了自己,最终只是用两手勾着谢玦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哽咽道:“皇兄,我想回去。”
谢玦伸手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放轻了声音:“皇兄这就带你回去。”
与此同时,他将满是凉意的目光转向谢少虞,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谢少虞原本支着腿,靠着栏槛,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们这边兄友妹恭的画面。
此刻见谢玦如锋刃一样的视线向他投来,轻笑一声,慢慢站直身体:“臣弟前几日接了父皇圣谕,追查潜伏在京中的前朝残余叛党,今日听闻附近有藏宝图线索,于是追查至此,太子皇兄应是不会见怪吧?”
谢少虞嘴里在和谢玦说话,但目光却状若不经意地扫过谢卿琬,其中蕴藏的某种凝视,让人十分不舒服。
谢卿琬此时有了依仗,也不再怕他,冷淡地与他对视,分毫不让。
谢玦眉间微微一动,淡冷道:“父皇应没让你在京中横行喧哗,扰乱百姓罢?三弟既然追查此事,想必已有了一些结果,明日早朝,孤洗耳以待。”
谢少虞面上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抿唇不语,眸光在谢玦和谢卿琬身上来回转了几遍,轻嗤一声,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城阳公主朝谢少虞和谢琬卿两边各看了一眼,看到谢琬卿身后那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大佛,她哎呀一声,朝谢琬卿挤了挤眉眼,追着谢少虞而去了。
谢琬卿还伏在谢玦怀里,直到头上传来一声清冽的:“走了。”她才猛然回神,从谢玦怀中挣脱,站直了身体。
谢玦摸了摸她的髻鬟,少女的发丝又细又软,以华贵的珠玉相饰,挽出精致的发髻,抚摸上去,有如丝绸一般。
谢玦心里有些发痒,眸底的神色温和了许多:“我以为,你是想让皇兄抱你回去。”
谢卿琬挽着他的胳膊,走在他的身侧,赶紧摇头:“那可不行,我都多大了,怎么好意思叫皇兄抱我?”
她朝他努了努嘴:“我又不是没有长腿。”
谢玦眉目舒展,顺着谢琬卿的速度放慢了步伐,唇角微微翘起:“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