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今日夫子放得早,否则怕是赶不上了。”
谢卿琬看着城阳公主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让你这般着急?”
城阳公主斜睨她一眼,哼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谢卿琬几乎是被城阳公主连拖带拽地拉上了马车,一路向京中繁华地带疾驰而去,一番折腾到了目的地,谢卿琬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华美高楼,怀疑道:“你确定是这?”
眼前的华楼外涂红漆,缀以金饰,灯火荧煌,上下相照,珠帘绣额之下,许多白面公子浓妆相抹,聚于主廊槏面之上,倚栏槛而立,莺语媚目,以待恩客呼唤。(1)
好一个风月温柔之乡,纸醉金迷之所。
城阳公主昂起头:“没错。你太单纯,不懂得宗室贵女时兴,我自然要带你见识见识,这风月楼里公子们的嘴啊,可一个比一个讨人喜欢,无论是小意奉承还是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其中滋味,可不是语言能形容。”
“尤其这几日还进了一位元公子,相传为人间绝色,一来就打了个孤高名号,卖艺不卖身,今儿也一并瞧瞧。”
眼见着城阳公主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风月楼门槛,谢卿琬却有些进退两难。
这种秦楼楚馆之地,她还从未来过,平日里去城中玩耍,也都是小打小闹,不过皇兄甚为关心自己,时常会对她的事细细过问。
若是这次传到了皇兄耳中……
犹豫之间,谢卿琬眼角余光突然看见一个黑色身影,她眼皮一跳,心跳突然加快,眼见着那道身影要往这边而来,她不再停顿,随着城阳公主快速踏入了风月楼。
进门后,她躲在门后,见那道身影没再跟来,急促的心跳才慢慢平息。
城阳公主这时回头,见谢卿琬捂着胸口,脸色有些发白,惊讶道:“不是吧,进一个酒楼都能让你吓到这样,你就这么怕你哥哥?”因是在外面,城阳公主没有将谢玦称呼为太子皇兄。
谢卿琬只是慢慢跟来,将手放了下去,却也没有说话。
她心中想说,我不是怕我哥哥,我是怕你哥哥。
她居然在此地看到了楚王谢少虞,那张脸,她做梦都不会忘记,前世正是他将她在小院中圈禁了几个月,不顾她的苦苦哀求,最终她只能选择以死相搏。
谢少虞是沈皇后长子,也是城阳公主胞兄。
虽知道如今他无法对她做什么,但她依旧下意识想避开他。
于是只好进入了风月楼。
谢卿琬心思游移,脑中在想着谢少虞什么时候会离开附近,她也好从风月楼出去,因想着心事,以至于被城阳公主带到了一个厢间都没有注意。
直到丝竹袅袅之声自前方传来,她才抬眸望去,见一红衣男子,于古琴后拂奏,他周围列几小童,持笛箫伴奏。琴音靡靡,红衣男子眉间懒倦,见她望来,轻扯唇角,一时室内光华瞬生,冶艳无比。
城阳公主侧首,见谢卿琬一副呆呆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喂,你这是看傻了么?元公子美则美矣,但你是日日看着你哥哥脸长大的,也不至于如此吧。”
谢卿琬回过神来,她方才看着元公子失神,并不是因为他的绝美容颜,而是因……前世,她也是见过元公子的。
除了最后一次逃出落水身亡的那次,被谢少虞囚禁的日子里,她从未泯灭过逃走的希望,第一次出逃时,面对谢少虞的追兵,就是元公子在危急时刻将她隐藏在了自己的厢房中,后来,她怕连累元公子,趁他不在时又独自悄悄离去了。
只是前世的照面打得匆忙,她还没来得及问恩人的名字,就匆匆告别。
原来他竟然姓元,谢卿琬记得,柔妃少时也是姓元的,只是后来战乱,为避灾祸,才改姓为苏,只不过这件事柔妃只和她说过,其他人都未曾知晓。
心乱之下,谢卿琬低头喝着酒盏,因心里想着事,忘了杯中装的是美酒,一不小心被辣到,当场呛了出来,以帕拭唇的时候,她若有所感地抬眼一看,却见那位元公子也笑吟吟地看着她。
或许是酒液让她生起了醉意,她竟从这靡靡弦音中也听出了几分凄婉哀伤。
……
“全部出来,不得躲藏,楚王殿下缉拿贼人至此,尔等速速列于廊外,等待盘查。”一道粗犷的声音自厢间外响起,惊碎了楼中的浮华风月。
随后是剑柄叩击各处厢门的碰撞声,甲胄关节处撞击的冷硬金属声,听外面的沉重脚步声,来的人数还不少。
城阳公主无端被打扰了意趣,不高兴地去了门口,对着外面一喊:“你可知道这里面的是谁,我可是中宫所出的嫡公主,楚王殿下的亲妹妹,你们连本公主也要查么?”
负责搜查的大汉认出了城阳公主,脸上立刻挂上了笑,但语气却是分毫不让:“怎敢惊扰了公主殿下,只是这是楚王殿下命令,属下不敢不从。”
城阳公主怒气上头,正要与他继续争辩,不远处忽传来一道低沉中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城阳,莫要胡闹。”
城阳公主侧身望去,正要从门中出来,准备寻个空档偷偷溜走的谢卿琬亦是一僵。
她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要收腿回身,但却还是不及那人的目光敏锐:“是谁在后面?”
谢少虞这般一喝,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谢卿琬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叫了声:“三皇兄。”
她低着头叫得不情不愿,谢少虞看在眼里,似笑非笑道:“长乐妹妹是有什么心虚之事,才不敢抬头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