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焰再次问:“我说以后,你有考虑过吗?”
温遇河松开他,掏出一支烟点上:“以后再说吧。”
秋焰觉得,这个“以后”很快就会到来,利宁的案子进入重审,不管多久,他相信真相终会水落石出,温遇河心愿了结,而他的假释期还有不到半年就能结束,这以后的他,又要去往何处?
秋焰想到这“以后”,突然生出极不确定的不安全感,突然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些他本不应该去探寻的答案。
而能给予答案的人吝啬地不愿开口。
这个问题令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下来,半支烟过后,温遇河说:“你身上已经开始冷了,回去吧?”
秋焰知道他等不到想要的答案,不止是今夜,也许永远也等不到。
他更无法勉强眼前的人,只能点头:“好。”
“你车停哪儿?我陪你走过去吧。”
秋焰指了个方向,他们顺着护城河朝反方向走着,直到走到停车场,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上车前秋焰说了句“走了,你也早点收摊回去吧”。
温遇河点点头,口中的白雾与白烟混成一团,看着他驾车离开。
检察院的审批结果出得很快,秋焰每天都在系统上查询案件进展,不到十个工作日就看到了结果,显示“驳回,不予通过”,他楞了半晌,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起案件出现了明显了疑点,虽不是“铁证”,但凭此疑点申诉重查重审是完全合理的要求,被驳回只能说明有人为的阻拦,想到那天在走廊上6辞的意有所指,秋焰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在背后做了什么,但如果真是如此,秋焰想不到6辞的动机是什么,阻止这起跟他无关的案件真相浮出,对一个这么视功利如饭食的人来说,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秋焰开始怀疑,6辞是不是私底下已经站在了利江澎一边。
得到这么令人丧气的一个结果,秋焰还是得通知温遇河,中午过后他给温遇河打了个电话,对面的反应倒很平静,简洁地说了声“知道了”,又说:“谢谢你这段时间这么忙活。”
秋焰心有不甘:“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一次不行就再来,现在还认为证据不够充分那就继续搜集更多证据,这起案子已经露出破绽,破绽只会越来越多。”
温遇河在那边没说话,秋焰“喂”了几声,温遇河突然说:“秋焰,我找了个律师,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他吧?”
秋焰一愣:“什么?”
温遇河说:“就帮程哥打债务纠纷案子的律师,这人还挺靠谱的,已经帮程哥解决了一部分债务问题了,我跟他聊了聊,我这些事情他也能接。”
秋焰突然觉得整个胸腔都被堵住了,温遇河在干什么?
他握着手机好一会没说话,那头也没说话,秋焰缓过劲来,说:“他能做?你知不知道律师分很多种,经济案律师打不了离婚官司,经济案律师也做不了刑辩律师,他是什么律师?做过刑辩吗?还有,我记得早前程朗跟我说是个新人律师主动找的他,温遇河,一个新手,你这么性命攸关的案子,交给一个新手?”
秋焰想骂他你脑子坏掉了?你宁愿相信一个新手也不愿相信我?
温遇河听完他的呛声,只说了一句:“秋焰,你也是新手。”
秋焰觉得自己像一只气炸到要上天的爆竹,被这一句话泼过来的冷水弄得瞬间哑火了。
温遇河说:“我相信他。”
秋焰怔了一秒,什么也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好,非常好,特别好。
秋焰这个下午什么工作都做不进去,恨不得一秒钟就把电脑里所有的申诉材料文件全都删了。
在医院照顾他,相信他,帮他追踪连星回,连夜几万字写报告力证他没有违反假释规定,大半夜跑雪山找江小杭,给他整理材料写申诉,回头换了一句,“你只是个新手”。
真是太好了。
鼠标移在那个文件夹上,最终没有点删除,而是打开邮件,输入温遇河的邮箱,把所有他用得着的文件一键了过去。
然后点开手机相册,手指头疯狂戳动,把这些日子以来随意拍下的照片全都删了,好运来饭馆,夜市摊,夏天的小龙虾,冬天的鸡汤面,笼一样的厨房和那人汗湿的后背,推车上的火光,黑漆麻乌什么也看不见的一张照片,但秋焰知道那是深夜里寂静流淌的护城河,翻到最前面,是温遇河那张朦胧如油画的自拍。
秋焰狠了狠心,点下了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