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山黄氏庄园内,主人卧室燃起灯烛,酒醉方醒的黄承彦,才接过妻子温柔递来的醒酒汤,却迎来对方的灵魂一问:“今日荀太尉,是不是看上月英了?”
“噗!”黄承彦一口汤喷出,停了两息,才平复心跳,将被子一掀,换回从容神色,“这话从何而来?你真敢想!”
“你难道没现太尉看月英神色?”蔡夫人站在榻边,有点兴奋又有点高兴,“我打听过了,太尉至今屋内空虚且尚无子息!”
她不傻,男人多好色,她作为女子,最清楚这一点。自己生得两个姑娘,年长一个样样都好,不必操心,但小女就是她自己做母亲的,也难夸一声颜色,再兼之脾气又有一分古怪,没有一分淑女模样,虽然还不到年纪,但越长大她越担心,简直快成心病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嫁不出去,丈夫粗疏,觉得女儿怎么都好,可她却要想女儿将来。
要遇到一个口中说不在乎容貌的,她反倒要考量对方图谋。
这些多年,两姐妹出面见的人,不分男女老少,总是更看重大姑娘,头回有真正欣赏青睐小女的,年轻、俊美、出身名门,脾气好,简直没有毛病!
这样的的人,她要是年轻二十岁……呸呸呸,总之,她能不激动嘛!
黄承彦无奈看向妻子,“那你可打听到,太尉为何无妻无子?”
“什么?”蔡氏将眉头一皱。
黄承彦也不等妻子乱想,将她肩膀一揽一按,按在榻边坐下,将荀柔当初出誓言,以及这些年繁忙的行程大概一讲。
大概就是年轻时候遇着兵乱一时耽误,后来又忙着恢复朝廷正统,又是朝中内乱,下重誓才和平解决。
“这倒……令人敬佩。”蔡氏侧坐竹榻边感叹一声,不提其他了。
“太尉看月英,如看小辈一般,绝非你所想。”黄承彦揽着妻子温声道,“不过,夫人倒是提醒我,月英之天资才能,这荆州内男子,我上下观之,皆凡俗之辈,无人配得”
蔡夫人回眸嗔他一眼,“刻薄!”
黄承彦一笑,“听说长安太学,颇多才俊,荀太尉欣赏月英,不如请他帮忙看看,有无合适之人?反正小女年纪还小,并不着急。”
“那可是太尉!”蔡夫人又紧张又不免期待地回身道,“哪能被你随意差遣?”
“并非此意,”黄承彦与她解释,“含光见识许多南北人物,也颇为识人,我不过向他打听一声,有与没有,成与不成,当然我们自己筹措。舜英、月英性情不同,舜英需择诚实君子,平静度日,月英若嫁个拙夫,怕不是要耽误了她,反成怨偶?”
“我原本想向庞德公,司马德操打听,庞家与江东士族有些交情,德操兄品评人物,也认识不少俊杰,不过,当然还是荀太尉见多识广。”
蔡氏大出所料,不由一愣,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又喜又气,推他一把,“你原来早有成算!不与我商量,只看我愁!”
黄承彦呵呵笑着揽住妻子,“夫人如此可放心?时候不早,我们歇息罢。”
“你这是什么话!”蔡氏一嗔,她心中忽而有些不安,却来不及想清楚……“呀!你”
“夫何姝妖之媛女,颜炜烂而含荣,烨普天壤其无丽,旷千载而特生……”【注】
夫妻夜话自不可为外人道。
孤枕独眠的荀柔也一夜好睡。
他自备的香料似不能制襄阳的蚊子,夜里老觉得有嗡嗡声,如今终于安静了。
第二天他也不着急早起,在榻上懒到天光大亮,这才起身。
先在营中看过一圈,又去襄阳市场。
襄阳是大城,每日都开市,集市中还是摩肩接踵,全都是人。
也确实富贵,人们神色也比北方安详,物品也丰富,鲜艳的蜀锦与精致的饰、金银器、陶瓷器、玻璃器,都直接摆在摊位上出售,实在不输长安。
器具、布匹上的花纹,形制与北方不同。
另外一些木器、香草是北方没有的,玳瑁、珍珠、砗磲,比北方多见,鲜花水果也更丰富。
之前与贾诩过礼,他采买了一些,今日来,又看见上好的红砗磲,便准备再挑选一些,送给阿姊做个手串、嵌个步摇之类。
他在襄阳市中挑拣饰,并不知营前出了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