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羚脸红:“真的嘛?”
水荔扬一本正经:“真的,矮水母也是水母。”
“啊——队长你讨厌死了真的!”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森羚讲了许多安全区的事情,水荔扬微笑听着,吃得很慢。
洛钦仔细地挑出肥瘦均匀的肉放进水荔扬碗里,注意到对方似乎没什么胃口,私底下捏了捏他的手,问道:“不舒服?”
水荔扬摇摇头:“早上多喝了点粥,现在不饿。”
吃过饭祝衍就要走了,人类联盟的车在山下等着,祝衍只搭一程,后面要去哪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一个人下山我不放心,你去送送他。”水荔扬对洛钦说,“这儿有恰茶卡就行,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洛钦送祝衍出去了,水荔扬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松林之中,忽然脸色剧变,捂着胸口冲到院子里的松树下,痛苦地干呕起来。
“队长,队长!”森羚吓得魂飞魄散,她亲眼看着鲜血从水荔扬的指缝间滴下来,膝盖发软,差点没站住,“你怎么了,难受吗?有没有药?!”
水荔扬吐得难受,扶着树干几乎立也立不住,脱力地跪下去,森羚连忙去扶。
“水……拿水。”
森羚飞奔回屋里,倒了杯温水给他。水荔扬将整杯水都漱了口,气喘吁吁地坐在院前的石凳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口腔中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你怎么了……”森羚方寸大乱,手忙脚乱地给水荔扬拍着后背,“你别吓我,队长。”
水荔扬脸色苍白,声音很虚弱地说:“小问题,治疗总是要有副作用的,忍一忍就好,这事儿你别告诉洛钦。”
森羚为难道:“他总要知道的呀。”
水荔扬苦笑:“他知道的,但我这个样子,能让他少看到一点,就少一点吧。他现在每晚都不太睡得着,太熬着了。”
森羚有些无力,她垂头望着水荔扬毫无血色的脸,悲伤地发问:“队长,你醒了以后,我以为所有的事都好起来了,可是……可是现在你又这样,我害怕。”
“别怕,恰茶卡,生死都有命,强求是强求不来的。”水荔扬轻声答道,“我能撑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只要别留什么遗憾就好。”
“还会好起来吗?”森羚茫然又悲哀地问道,“队长,以后会好吗?”
水荔扬眉眼温和地望着她,点头:“会的,都会的。”
他又坐了一会儿,起身用热毛巾擦了擦脸,血色才稍微恢复了些。他站在镜子前面,认真地端详了许久,扭头问森羚:“看不出来吧?”
森羚无奈:“看不出来,队长你天生丽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汽车爆胎,行了吧。”
“不是问你我好不好看。”水荔扬叹气,“这还用问?”
森羚哭笑不得:“队长,你跟谁学的……”
洛钦回来之后,森羚又待了半天,傍晚就走了。
水荔扬想送她下山,森羚却不肯,很不舍的眼神在他身上直打转,最后只让他好好休息,就一个人下了山。
洛钦在屋里翻着祝衍留下的药箱,细致地将每一种药物都分类放好,在标签上写下使用的频率和方法。
“荔枝,今晚打一支这个。”洛钦用注射器将药瓶里的液体抽出,在管壁上弹了弹,“在脖子上。”
水荔扬往下拉了拉领口,将修长的颈部袒露无遗,脆弱的颈动脉一下下跳着,就暴露在洛钦眼前,好像他一用力就能捏碎似的。
洛钦想着祝衍说过可能出现的反应,深吸了一口气,让水荔扬躺在自己怀里:“荔枝,等下可能会很疼,你忍一忍,可不可以?”
“好。”
尖锐的针头刺进水荔扬的血管,他闷哼一声,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床单,渐渐收紧。
“这么听话,是毒药你也肯把脖子露给我吗?”洛钦把一管都推进去,拔出针头,立刻拿棉签摁住针孔,“一点警觉性也没有,这不好。”
“是毒药那能怎么办呢?”水荔扬漫不经心地说着,“便宜你再去找个年轻好看的,什么小蟋蟀、小壁虎、小蜘蛛之类,省得在我这儿跟守坟似的。”
洛钦哑然失笑:“记仇是不是?”
水荔扬哼了一声:“那可是太记仇了,你要跟我掰扯这个,我能从小时候你抢我玩具一直说到昨天晚上你抢我被子。”
“我抢你被子?你都快把自己蒸熟了知不知道?我不给你把被子拽了,你自己在里面闷死了都没感觉。”洛钦拧了他脸一把,“别矫情了,睡觉吧。”
结果当晚,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的副作用开始显现,水荔扬痛得几乎要晕过去,手背青筋凸显,不住地抽搐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钦心慌得厉害,抱着水荔扬不让他乱动,感受着怀里人惊心动魄的颤动,心疼得要命。
“洛钦,洛钦……”
水荔扬一直断断续续地叫他,似乎是已经感受不到对方在不在身边,视线里变得像失去信号的老电视屏幕一样,充斥着黑色与白色的细密雪花。他双手一味地摸索,寻找那个温暖的所在:“我疼,好疼……”
洛钦抓着他的手,强行往自己脸上摁:“荔枝,我在这里,你摸摸,我在你边上呢。”
水荔扬剧烈地挣扎,他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抱着,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就贴在洛钦的脸上。世界里只剩下血管几乎要爆开的疼痛和肺部溺水般的窒息感,他只是本能地、不停地叫着洛钦的名字。
他弓起身子,又重重地摔下去,失控地抖动。洛钦最后只能抱着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机械地重复安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