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灵感到莫名其妙:“……我不是天天都睡在你床上?”
但这张床不一样。
这是他高中年少时无数次睡过的地方。
他记不清自己是否在梦见过她走进这个房间,或是梦见她躺在这张床上。
就算梦见,他醒来时也只会觉得荒谬和自嘲,亦或是深深的自我厌恶。
季凡灵放下手机,坐起身子打量他的房间,又问:“你房间裏没什么能玩的吗?你从前除了学习干什么?”
傅应呈摇头。
就只是学习。
季凡灵很钦佩他,又觉得很难理解,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能自律到这种地步。
傅应呈拿起手机打字给她看。
【小时候奶奶管得严。】
【后来我习惯了。】
犹豫了会,季凡灵还是委婉道:“她对你有点凶。”
如果只是现在这么凶,倒也罢了。
可假如她对小傅应呈也这么凶,季凡灵难免觉得心疼。
【我也习惯了。】
他七岁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
他敬仰的爸爸是个犯罪分子,而他依赖的妈妈对他没有一点感情。
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即便是奶奶。
在他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也不肯站在他这边。
所以傅应呈早就习惯孤身一人。
没有人相信他,连他奶奶都不信。
无所谓,他只要做得比所有人都好,把别人嘲讽的嘴脸,狠狠地、狠狠地甩在身后。
他骄傲又孤独,没有人对他说过好话,所以他也不会说好话。
他好像在爬一座永无止境的山,一直满心以为,等他爬到山顶,事情就会变好。
除了心底那么一点点柔软的地方,印着一个模糊又鲜活的影子。
在他被所有人欺负的时候,在连他唯一的亲人都不肯帮他的时候。
有个路过的小女孩载了他一程,叫了他的名字。
然后。
给了他一颗糖。
整整十年后。
在他又一次处于风口浪尖众矢之的时候。
还是她,写了一封蹩脚的匿名信,放在班主任的桌上。
她说。
我永远支持傅应呈。
后来过了很多年。
等傅应呈爬到山顶,才忽然意识到。
那些曾经嘲讽他的人,成了山脚下看不清的蝼蚁,而他早就彻底不在乎了。
或许从一开始。
他就不是为了证明,质疑他的人是错的。
而是为了证明,相信他的人是对的。
可他唯一在乎的人、一直相信他的人、说是要永远支持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一刻。
他才感到彻底的、绝望的、漫无边际、让人连骨头都冷下去的孤独。
……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傅应呈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起自己的大衣,把她从头到脚地仔细拢上,然后打横抱起,抱去了露天阳臺,坐在宽大的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