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麒也赶到了。
“你直接上?”他问,“还是我先替你试试。”
“不要,我自己试!”于曼颐立刻说,“你姑妈说好马认主,要是你试了,他认了你怎么办?”
“什么谬论,”宋麒无奈,“那它应当已经认了驯它的马夫。”
“反正我要是上海第一个骑它的。”于曼颐很执着。
缰绳和马鞍都备好了,她左脚蹬上马镫,手上用力,娴熟地翻身上马,姿势的确老练。高马一动就颠得厉害,于曼颐起初还惊叫几声,而后迅速人马合一。
宋麒站在身后,略松一口气。
他好像已经慢慢放心将她放出去了……虽然这放心里,仍然夹杂了许多的担忧。
于曼颐催马在草场上跑了一遍,脸上出一层薄汗,又跑回了宋麒身旁。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于曼颐笑道:“头一次这样俯视你。”
“下来吧,我高高在上的于小姐。”宋麒摇头笑道。
不是于二小姐,是于小姐。于二小姐是于家的二小姐,而于小姐只是她于曼颐自己。她勒马停住,从马背上滑下来,正落进宋麒怀里。
“满不满意?”宋麒道,“这个表白礼物,可以?”
“啊……”
于曼颐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是汗,眼睛里是水晶。她思考片刻,没有被快乐冲昏头脑:“这不是你姑妈输给你的东西?你这表白礼物简直借花献佛!”
“你好刁难人!”宋麒将她肩膀揽住,伸手掐她腰侧,“我看你是不晓得这马有价无市,我送出去多心疼!那你将马还我,我再买一样,省得被你说我借花!”
“不行!这马已经归我了!”
她在他身上撒泼耍赖打滚不讲理,被他攥着后脖颈带回上次住过的房间。两个人轮流洗净在马场上出的汗,于曼颐穿着睡衣跑出来,又出新幺蛾子:“那我不计较你将这匹马借花献佛,你再送我一把枪。”
“你在幻想些什么?要枪就把马收回来。”
“不行,我两个都要。宋麒宋麒宋麒……”
她在他身上滚来滚去,滚得他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抬手便将她推往一侧。于曼颐一计不成,灵机一动,忽然从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
她到处找笔,找得宋麒将目光投来,神色甚至有些好奇。这好奇在他看清于曼颐递过来的东西后迅速僵住,碎裂,掉下满地的无可奈何。
小小一张白纸,先是两行陈旧字迹:
“本人宋麒,因多次欺骗于曼颐,又因客观因素无法发誓,今日立此欠条。见此欠条,如见本人。”
下面又是被划掉的上次欠款:
“又欠皮包一件,伤愈兑现。”
而在正当中的两道横线上,是于曼颐刚填上去的新鲜笔迹:
一把手枪,一匣子弹。
“你……”宋麒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言语。
于曼颐了然,意识到自己终于拿捏到了宋麒的软肋。他这个人啊,就是太注重承诺,太有契约精神——这下他赖不掉了!
赖是赖不掉了,生气还是可以的。宋麒目光在那欠条上停留好久,最终板起脸,很不高兴地说:“这么要紧的东西,你就给我用在要枪上。”
“因为枪也很要紧嘛。”于曼颐立刻说。
枪很要紧,而且很难弄,于曼颐身边这么多能人,但真能弄到手枪的,或许只有宋华章与宋麒——哪有和长辈要枪的!她只能来找宋麒了。
于曼颐看宋麒像个万能工具箱,要什么,说一声,过几天打开就自己变出来,枪一定也是如此。而他的表情让于曼颐确信,他确实是能给她搞到的。
他板着脸把欠条拿走了,攥成一团放进她送给他的皮夹,看来这交易他认下了。于曼颐长舒一口气,又贴近他,结果被他无情推开。
“你都答应了,还生气做什么啊?”
“我都答应了,还不能自己生会儿气吗?”
他当真不高兴了,这是很少见的。他也不再和于曼颐在床上靠着躺下,自己拿了本书去沙发上看,面色深沉,一言不发。
于曼颐突然发现自己平常随时大小气颇有些熬人,这会让伴侣很无所适从。她坐在床上自己检讨了一会儿,又凑到宋麒身边,和他说:
“你送我一把枪,我以后就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我不相信。”宋麒眼睛盯着书,冷声说。
“真的,真的,你摸我心脏,”于曼颐不知轻重,拿起宋麒的手就往自己怀里放,“我要是说谎,肯定心跳会加快。但是你摸,特别稳定。”
真是因为心跳稳定吗?于曼颐不知道。反正宋麒手被她拉过去以后,忽然抬起眼,打量起了她。
“哎呀,求求你了,你别生气了,”于曼颐又贴过去,往他腿上一坐,双手搂在他脖子后面,“你那么贵的马都送了,一把枪算什么啊?你要是这么不高兴,那我……我……”
于曼颐凑过去胡乱在他脸上游走一番,最后按照上次的理解,轻轻贴了下他嘴唇。
她感觉腿底下和以往坐他身上的感觉不一样,但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宋麒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手又从她上衣下摆里探进去,在她后腰处打圈。
她顺势靠到他肩上,想着怎么让他消气怎么来——但是宋麒的呼吸声,怎么听起来更像生气了呢?
“你不会还在生气吧?”她都哄委屈了,人挂在他身上,头垂在锁骨的窝里。
宋麒侧过脸,用下巴蹭了蹭她,语气又灼热又冰冷。
“对,”他说,“我憋着一股邪火,没地方发。”
“那你就发出来吧,”于曼颐语气可怜,“你骂我吧,别憋在心里。你老是什么事都憋着……都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