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行则是面无表情,怔怔出神。
萧景飏逼近崔文行身前半丈止步,横眉冷眼道:“崔文行,事到如今,为何还不认罪?”
崔文行恍惚回神,盯着萧景飏,放肆笑道:“认不认罪,陛下不都要将臣置于死地,臣,无话可说。”
他疼爱侧首看向儿子崔远之,他们崔家就此覆灭。
既然崔文行不肯开口,萧景飏倒也懒得与之废话,冷厉命道:“让他画押。”
莫峥嵘立即将供状,连同笔墨一同递到崔文行右手边。
崔文行视若无睹闭上双眼,咄咄逼人道:“陛下虽是天子亦不能独断专行,臣的案子按例三司会审才对。陛下一意孤行,诛杀臣与慕晚思不怕天下人非议,陛下专横霸道。”
萧景飏仰首大笑:“崔文行,你以为你安插的人,还有多少没有拔出。你是否仍心存侥幸,三司皆有你的人,朕若想治你的罪,也未必轻而易举。朕,今日可以告诉你,京官经你手提拔录用者,一共一百三十八人。这其中有十名西昌国的细作。其余之人与你私交甚密者有二十人。要不要,朕一一将他们的名字报给你。”
崔文行愕然睁目,难以置信道:“不,这,这不可能,陛下为何知晓的这般清楚?”
萧景飏嘲讽道:“朕登基三载,你以为皇城司的密探,全部是吃干饭的。”
崔文行掩饰起惊慌,逞强回道:“陛下是准备将这一百三十八人连根拔除,造成朝野动荡不成?既然陛下不怕,臣就等着陛下将那一百三十八人革职查办。”
萧景飏了然于胸崔文行实在激怒自己,淡然一笑:“崔文行,你可是在威胁朕?”
崔文行诡异笑道:“臣,早知会有今日。全凭陛下的心意要杀要剐。”
萧景飏从容应对:“你以为抵死不认,朕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言语顿停,又霸气道:“带嫌犯上来。”
莫峥嵘随之大喊:“带嫌犯。”
无数铁链的摩擦声嘈杂刺耳,几欲淹没掉狱卒凶神恶煞的催促声。
很快,足足二十个囚犯被押进刑房内。
崔文行的眼神游移,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庞。登时大惊失色,面色铁青,口齿打颤道:“陛,陛下,竟然,竟然……”呼吸一紧,勒得胸口憋闷说不出话来。
萧景飏鄙夷笑道:“即便你不认通敌叛国之罪,卖官受贿这一条,你无从抵赖。这些人已经全招了,依律,朕一样能治你死罪。”
崔文行平复不了情绪,重重喘气嘴硬回呛道:“卖官鬻爵,历朝历代皆有。臣也并非第一人,依律,陛下也只能将臣流放三千里,何以处以死刑。”
萧景飏讥讽道:“崔大人,倒是熟悉律法。那崔大人可知这条律法已然重修,凡卖官者超过三人,一律斩立决。超过十人者,诛直系三族。”
“这不可能,何时修改的律法,臣为何一点风声也未听到?”
萧景飏继续冷嘲热讽:“崔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竟忘了,朕曾在早朝上推行律法修订一事。”
崔文行恍然大悟,只觉得神湛骨寒。当真是他小瞧了这位年轻的帝王,从一开始便已步步为营精心设局。
以谢崔两家退婚为由,名正言顺修订律法。又以他失职将他停职三月,这期间神不知鬼不觉推行新律。
崔文行讥诮道:“陛下,为了要臣这条命,当真是煞费苦心啊!”他又看向昏睡未醒的儿子,死不改口凶狠道:“臣还是那句话,即便是抄家问斩,也要求三司会审此案。”
萧景飏的耐性已无,三司会审不过是拖延时间多茍活几日。如今崔文行那些党羽已被通通拔出,量他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遂,爽快应道:“那就如你所愿,三司会审。来人,将崔氏父子收押回牢。”
狱卒们将崔文行粗鲁押走,而昏睡的崔远之则被拖行离开。
萧景飏若有所思看向莫峥嵘,吓得对方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被问起江婉莹。
莫峥嵘做贼心虚般装作整理供状,尽力避着萧景飏的眼神。
“你去请元默到城北的私宅,来见朕。”
莫峥嵘心惊肉跳,手里的供状险些脱手,装傻充愣劝道:“陛下,召见元侯爷,选在私宅未免太过随意。”
昨日江婉莹生辰,二人拜堂未曾洞房。本就让萧景飏百爪挠心的惦记,趁着出宫去见上一见。
萧景飏不满道:“让你去便去,废什么话。”
莫峥嵘如芒在背,额上渗出冷汗。这若是去了私宅得知江婉莹失踪,不论是隐瞒不报或是失职之罪,他这个皇城使怕是做到头了。
一名暗卫进来奏道:“陛下,宁郡王求见。”
莫峥嵘偷偷松了口气,这宁郡王来的真是时候。
萧景飏诧异,宁郡王为何知晓他在此。
莫峥嵘心急火燎又提议道:“陛下,宁郡王突然求见,定是有要事。这狱中污秽,陛下还是移驾正堂吧。”
萧景飏接受提议,应道:“也好。”
一出了牢狱中,不知何时漫天的斜风细雨。
天地灰青阴沉笼罩,陡地令人心情郁闷。
莫峥嵘偷偷摸摸命人去传召元默到此,打定主意拖上一时是一时。
萧景飏没有入正堂,而是立在廊下驻足观雨。沉闷的阴雨送来一阵阵土腥味,蒙蒙雨雾中,宁郡王冒雨而来。
他一袭靛青色锦袍,往日他虽然魁梧高大,但多少看着大智若愚。自打王妃过世,更是一蹶不振越发呆傻。今日不知为何多了份喜气洋洋,瞧着神采奕奕连带似有几分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