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沈纵希前面。货架围成的幽径到了尽头,在前方,豁然开朗。
白炽灯的灯光下坠,小麦站在宽敞又明亮的地方,转过身来:“欢迎来我家……虽然都是演员。全都是假的。”
她的说法是自嘲,不避讳他们生活的荒谬。
沈纵希看着她,试图辨认她的真实想法。
旁边有顾客推着车,没看路,一用力,沉重的购物车冲撞而来。沈纵希正分神,来不及反应。
小麦眼疾手快,猛地撑住它。沈纵希没被撞到,但还是吓一跳,回过神,小麦已经恢复笑容。
她笑着说:“好像演《暮光之城》啊。”
男女主角搞反了吧。这句话,沈纵希没说出口。
他们回家,东西买得多。一停车,小麦就跳下去,到后头拎东西。沈纵希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后知后觉,慢吞吞地上前,想帮忙,却插不进手。
小麦被他的样子逗乐,笑得前仰后合,腾出手来,抽空拍拍他的肩:“没事,表姐拿得动。你拿喝的就好了。”
沈纵希当然拒绝:“别,让我拿。”
小麦穿的无袖,有根头发粘在手臂上。沈纵希多看了一眼。就这空档,小麦抢过购物袋。
“你……手上黏了头发。”他提醒她。
小麦回过头,朝肩膀吹气,想把头发吹掉。沈纵希伸出手,想帮她捏下来,她还在吹气,呼吸拂过他手背。
就这样,开门时,所有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小麦拎了所有购物袋,沈纵希举着在超市买的可乐。
“这位表弟,你到底是去干嘛的?”
“哎哟,真是格格呀。”
“妹妹,你要让他干点活!”
吵吵闹闹,一群人合力把东西拿进去。
小麦坐下,用手掌扇着风。忽然,一阵凉气袭来。
她回头,发现空调扇对准了自己。可是,刚才明明没有的。关奏陈背对她,坐在空调扇前,托着下巴,只有一个后脑勺,不知道在干嘛。
小麦起身,拿着玻璃杯,去倒茶喝。只喝一杯,她打开冰箱,把杯子放到冰箱里的台面上,取出水壶,不关冰箱门,就这么倒茶。
这种做法纯属偷懒,图方便。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冰箱门会自动合拢,小麦一只手拎茶壶,一只手按茶壶盖,只能用头或肩膀抵住门。她正倒茶,忽然,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有人替她按住冰箱门。小麦慢慢转过去,依次看到他的手指,指骨突出的线条,手背和手臂上的青筋,挽起时堆在一起的卫衣袖口,肩膀,最后是脸。
关奏陈站在她背后,撑着冰箱门,催促说:“快点,好冷。”
小麦倒完茶,边喝边回办公室,掏出手机,开始申领发票。她在钻研怎么开电子发票,一时间,其他杂念都被抛之脑后。
关奏陈好像野生动物摄影家,站在办公室门旁边,不进去,不露面,保持一段距离,牢牢盯着小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观察小麦的同时,另一边,奶奶也观察他很久了。
蜜柑奶奶问:“你很闲?闲就跟我一起去院子,给我种的花换个盆。”
众生皆表亲(5)
艳阳高照,暑热正盛。堆积着拍摄道具的院子里,关奏陈和蜜柑奶奶一个蹲,一个站。关奏陈戴着手套,正把土塞进去,蜜柑奶奶拿着洒水壶,监工兼发号施令。
奶奶骂骂咧咧:“不对!笨死了!你这样花都死了!别放下,快!”
关奏陈没有怨言,也不能有怨言,只能照她说的一步步来。
看他做对了,奶奶心满意足:“对!对对!继续。你这不是能干好嘛!怎么都没出汗?你是不是没使劲儿啊?”
“我就是这种体质,”关奏陈拍拍手套上的土,“你又不是不知道。”
其实,现在做的事,两个人都不陌生。那时候,一般是奶奶蹲着种,他拿洒水壶。随着时间变化,这么多年过去,职责更替,位置交换。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始终合作协力。
他拎起换掉的花盆,走到水龙头下冲洗。在他背后,蜜柑奶奶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看上你妹妹了?”
关奏陈手一滑,差点摔碎花盆,好在另一只手撑住了。他回过头,狐疑占据了全部情绪:“没有。不是。你在瞎说什么?”
蜜柑奶奶气焰嚣张,丝毫不怯场:“那你一天到晚盯着她干什么?莫名其妙。你好端端的,整天跟在人家背后,跟鬼一样。”
关奏陈欲言又止,想说话,被蜜柑奶奶用“你先把水拧上”喝止。他关上水龙头,弯腰放花盆。
蜜柑奶奶侧过头,悄悄打量他的表情。她说:“你干嘛那样对她?”
关奏陈说:“我是用对你们的态度对待她。”
“你要用这个态度对我,我早就打110了。你又不是不认识女孩,对别人也这样?我看不见得。”
“别人和妹妹能比吗?”就算是人设。
“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早就在想了,关奏陈,”蜜柑奶奶肩上搭着毛巾,抓住擦汗,眼睛却望着他,“你有没有为将来做打算?”
关奏陈直起身,冷冷地看回去。太阳很晒,皮肤隐隐疼痛,他却不躲开:“你想说什么?”
黄芳站在屋檐下,灰色的阴影中依旧炎热。她用毛巾按住脸,口齿清晰:“我、裕平、秋实,我们都会考虑将来的日子,想以后离了你怎么过。你也要想想。你不能老做个孩子。”
“哪有孩子赚这么多钱。”
“那倒是……我是说你要发展成年人的关系!”奶奶碎碎念,“你是不像孩子,哪有这么不讨喜的孩子。我对大男人才这么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