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奏陈上楼,小麦留在车里。车窗外出现几个陌生人。小麦茫然,隐约听到他们对话,说“这不是关奏陈的车么”。不一会儿,关奏陈下楼来,就看到一群人围在自己车前。他也一头雾水。小麦连忙下了车。
进度条加载好一会儿,关奏陈才认出自己的大学同学。他向他们介绍小麦:“我妹妹。”
即便对象不是观众,小麦也习惯了这样被介绍。她微笑:“嗨。”
同样线条流畅、五官精致的面孔,同样噼里啪啦快节奏的谈吐,没人怀疑他们不是兄妹。
关奏陈向小麦说明他们的身份:“我同学。”
他们还聊了一会儿。小麦站在一旁,看到其中两人交头接耳。一个说:“关奏陈有妹妹?”
另一个说:“有啊。”
回去路上,关奏陈跟小麦解释,自己不是记性差:“我中途退学,没一起毕业。本来也不熟。”
小麦说:“为什么退学?”
关奏陈说:“没钱。索性工作。”
小麦若有所思:“我也是,大学也很困难。”
他好奇:“怎么回事?”
她说:“和家里吵架,不想找他们要钱。还好课少,到处赚生活费。”
“这样都坚持毕业了,”关奏陈说,“了不起。”
大学时,不止一个同学知道小麦的情况,称赞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其他人这么说,小麦多少感到尴尬。在心底,有个声音在做最坏的揣测,别人只是不好说什么,客套罢了。但现在,说这话的人是关奏陈,他因为相同的理由退学了。小麦想,他说的大概是真的。有依据支撑她的判断。
小麦说:“你不是退学了,他们怎么认得你的车?”
关奏陈说:“去年一个老师退休,请客吃饭,我也去了。”
“都毕业了,他们干嘛还聚在一起?同学聚会?”
“不是。他们合伙创业,一开始还叫我去。”关奏陈大发牢骚,“神啊。读书时要待在一起,上班了还待在一起。真不明白这群人怎么想的。”
小麦一个没忍住,嘻嘻直笑:“有的人就是不想见。”
关奏陈说:“不止有的,我讨厌人。不管男的女的,别人还是我自己,我都讨厌。”
不知为何,他说这话,小麦一点都没觉得被冒犯。即便她同样是人。
小麦说:“有一次,有亲戚来我家串门。我看了一通宵泰国电视剧,快天亮才睡。才睡一两个小时,我妈叫我起床,没叫起来。叫我起床就算了,亲戚来了,我爸妈居然带着他们来参观我卧室。那一刻,真想把所有人都杀了。”
“嗯。”他说,“杀了吗?”
“只是说说。对家里人,又不能讨厌。”
“为什么不能?”他目视前方,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说得那么自然,真叫人嫉妒。
可是,不能嫉妒,这样做不对。小麦说:“公司里的人不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很好。”
关奏陈突然来了精神:“你喜欢吗?都是我认真选的。”
“喜欢啊。”小麦腹诽,别把家人说得好像游戏装备一样!
关奏陈洋洋自得:“我就知道。”
“我在想是为什么。”小麦说,“是不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专注的事?”
关奏陈说:“因为我们没熟到那个地步。”
“也对,”小麦赞同,“不是真的一家人,要注意边界感。”
他们回了公司。
兄妹强化直播维持了两周。结束以后,小麦和关奏陈明显协调不少。
休息日,小麦不用上班,睡到中午,关奏陈也没去工作室。她穿着居家服,下了楼梯,睡眼惺忪,看到他,瞌睡也没醒。关奏陈工作到一半,起身觅食,见她下楼,顺道问她要不要一起吃。
小麦点点头,关奏陈进了厨房。她走到客厅,躺倒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小麦起身,用手挠挠睡裤松紧带下的皮肤,抽出手,走进厨房。
关奏陈把麦片放进酸奶里,翻出面包饼干。小麦煎鸡蛋,反正油都下了,就多煎了一个。两个人吃一样的早饭,小麦回楼上躺着。关奏陈继续干活。
爷爷看到这一幕,说他去买个桃子来,让他俩直接结拜。
周日晚上,关奏陈在群里传了一则新闻报道。
青年戏剧节将近,开幕式会在市内的剧院举办。剧目众多,嘉宾也是大咖云集,还有海外影星来参加。
小麦看了一眼,很纳闷。这跟他们又没关系。蜜柑爷爷再热爱表演,和“青年”这个词也差得太远。但是,没人怀疑他传错群。关奏陈记得近三年自己每一支视频发布当日的播放量,定期浏览周榜,归纳热点。工作上的事,他严谨得有点可怕。
星期一,这个疑问得到了解答。
晚饭时间,蜜柑爸难得疏忽,忘了按蒸饭键。关奏陈又是饿着肚子回来的,等不来了,叫了三十分钟送到的比萨。
大部分人吃比萨,不习惯吃比萨的人吃比萨店卖的饭,需要维持身材的人吃沙拉。一家人各自填饱肚子。
比萨上的芝士簌簌掉落,小麦歪着脑袋,用嘴巴咬住:“你发群里那个是什么?”
关奏陈说:“我想拍相关的视频。”
蜜柑妈在吃自己焯的西兰花:“我们要去参加这个?游记?现在开始买票吗?”
关奏陈作出思考的样子:“好老套,我想拍个新颖的。”
“什么叫新颖?”小麦准备吃塞着红薯的卷边,随口一说,“人家办戏剧节开幕式,我们不去支持,难道去拆他们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