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五砦之地如今已成了烫手山芋,留在我朝则空耗我朝国力。不若做个顺水人情还予夏国,这也是圣天子哺育四夷的仁义之举啊!正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微臣言尽于此了!”司马光最后躬身言道。
司马光说罢,大庆殿内一片死寂。过了许久,高太后方叹息着道:“司马相公所言老成……”
“官家、娘娘,臣有话说!”不等高太后将这溢美之言说完,慕容复已百般无奈地自己站了出来。种谔中了司马光的计,苏辙的为人定不会与他合谋作假,慕容复是再不能站在幕后了。“司马相公谋略过人,可他却忘了天下民心。自太宗皇帝下令救援灵武起,西边的百姓便箪食瓢饮以迎王师,王师若败则百姓一路相随,若不能随同王师返回故土便放声痛哭。时至今日,仍然如此,可见民心在我。今次夏国奉上国书讨要五砦之地,朝廷尚未答复,天下百姓已群情汹汹皆出言反对,可见天下百姓守土之心。这种情势下,若朝廷轻言弃土,则必然百姓离心将士血冷,官家、娘娘不可不察!须知,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司马光想不到慕容复虽出手救他性命,可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横插一手,不由恨声道:“慕容复,你区区八品官,懂什么家国大事?治国,凭的可不仅仅是一腔热血!”
慕容复闻言不由一声冷笑,一字一顿地道:“我这个八品官不懂家国大事,想来天下百姓更加不懂,竟为你所欺推你任宰相。依司马相公之见,五砦之地难守便弃了五砦,来日熙州难守再弃了熙州,怕是终有一日连汴京也要弃了。你这弃土卸责的宰相,当得未免也太容易了!”
被高太后当了十多日隐形人的章惇听了慕容复这番话不由大起知己之感,当下朗声笑道:“司马君实,村夫子罢了,能有什么本事?”
“你!”司马光怒指慕容复,他一早便知慕容复与苏轼的师徒名分,当他是半个自己人。如今见慕容复公然反水,司马光不免又气又恨。
慕容复既已与司马光撕破脸,那便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连看都不看司马光一眼,只躬身向哲宗皇帝与高太后言道:“官家、娘娘,司马相公要把持朝政当那卖国求荣的一言堂,我却不愿如他所愿做他手中的牵线木偶,烦请史官记上一笔,割让五砦之事,国史院编修慕容复坚决反对!也好教后人于百年之后亦知我清白!”他向殿上哲宗皇帝与高太后深揖为礼,扬声道。“区区八品官,不配留在殿上左右国事,微臣告退!”说罢,便拂袖而去。
章惇不顾高太后脸色难看,不管不顾地道:“知枢密院事章惇,区区从二品官,不配留在殿上左右国事,微臣告退!”
种谔也有样学样,深揖一礼道:“文州刺史种谔,区区五品官,亦不配留在殿上左右国事,微臣告退!”
有这三人带头,眨眼间,满殿文武竟走了七七八八,最后仅剩下司马光、文彦博、范纯仁等数名大臣极其党羽还留在朝堂之上。
一向如木偶般坐在殿上的哲宗皇帝忽而轻叹一声,低声诵道:“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司马相公,朕今日若弃了五砦,夏人能让朕有几日安寝?”
“官家……”司马光听年幼的小皇帝神情忐忑地发问,登时面色惨白,片刻后又陡然转为赤红,好似给人劈面打了两个耳光。
不等司马光答话,哲宗皇帝已颇为厌恶地瞪了司马光一眼,尖声质问:“有朝一日,夏人来攻,你除了弃土还能有什么主意?史官,给朕记下,割让五砦之事,朕坚决不从!退朝!”
老迈的司马光目送着哲宗皇帝起身离去,终是支撑不住,猛然喷出一口血,昏厥在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光:五砦为啥一定要割,其实主要就两个原因。第一,凡是新党支持的,我都要反对!第二,主要还是没钱!t-t
慕容复:你要钱你跟我要啊!
三观不合
正月十八,朝廷正式下旨申斥夏国的无理要求,言明五砦乃华夏故土,大宋绝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轻弃国土。与这道旨意同时下来的,还有朝廷对请愿太学生的褒奖,以及对连日来安排表演《说岳全传》评书的几家酒楼的表彰。而就在汴京百姓扬眉吐气欢呼胜利的同时,高太后却又悄悄派了一名内侍来到了慕容府。
慕容复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高太后对他“殿上失仪、不敬上官”的斥责,包了一个大红包恭恭敬敬地送走了那名内侍,扭头便吩咐风波恶:“准备一份厚礼,我明日去相府请罪。”
传单一物虽说在太学生上书请愿后便绝迹江湖,但有朝廷官员在风月场所指点江山,汴京百姓还是很快就知道了慕容复在朝堂上怒骂司马光不配为相的壮举。有人夸有人骂,慕容复霎时成了风云人物一时风头无两。如今太皇太后有懿旨,也算是为慕容复的行为盖棺定论。风波恶心中颇有不服,又唯恐慕容复不快,听慕容复有此安排不由道:“太皇太后无礼护短,公子爷又何必委屈自己?方才那内侍不也说了么,官家其实对公子爷仗义执言大加赞赏。”
慕容复侧目望了苏辙一眼,摇头道:“这是两回事,不可一概而论。老师与司马相公原是挚交,我身为晚辈将长辈气病了总是不该。若不上门请罪,待老师回京就该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