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了幽灵一般灰色的人影捏紧了手中似了白纸黑字一般的信纸,那信纸便在了他手中如同飞散的烟灰一般缓缓散了个干净,“若是长大了的儿子不再听了父亲的话,那便是该……如何是好呢?”
像是同了自己说话时一般的喃喃自语,轻得好似烟雾,又似在于了旁人说话,说来倒是存了几分的温温柔柔的意味,似尚带了几分的浅笑,然而……便是此厢堪堪说完了之后,那灰色的人影竟也如同了烟雾一般在朦胧的夜色下如着一阵青烟一般散了开去,晚风还在吹着巷口处作着呜呜作响的模样,这处便是已经全然化作了一片的寂静了来。
——一个如了幽灵一般无异的不似青年模样的男子。
他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布局,为他的儿子谋得了一个足够残酷的,健全的环境让他慢慢的成长,他当然爱极了他的儿子,便是平素也是见不得了分毫,便只要知道,这人是自己的儿子便也就罢了。
他儿子想要的东西,分分毫毫便是全然抢来了也罢。
他儿子想要的人,天下间还有哪个是不得的?
那人若是不愿,便是这人该死。
若是……因了自己的儿子真正的为了那物那人赔上了几分的心思,全然在意了起来。
待到了那时,这东西,这人……便是都不如……毁去了也罢。
……
这世间为人父母的,又有哪个不是尽为自己子女着想的呢?
——如此,便是……尽皆都毁去了罢。
……
☆、63
今夜的华灯已经初上。
墨子渊应了自己好友罗季之约,来到了坊间的一处临溪的石亭之中,罗季知他本就是个嗜酒之人,觥筹交错间,便于是也做起了那流觞曲水的雅事来了。罗季用着手中银制的筷子敲击着面前白玉似的酒杯,脸上似已然有了几分的醉态,醉态之余,也多了几分的狂态了来,便是一边敲击着一边应和着唱起了歌来。
只听得罗季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墨子渊听罢,那向来带着七分懒意的唇角的笑意便在了一边微微上挑的眼角之中被慢慢地拉长,便是又深许了几分,说道,“几日不见,羽公兄竟也有了这般的雅兴吟起了这般的雅韵来了。可是何处的神女扰了你这襄王的心意来了?”
罗季于是便也笑道,“只可惜却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不过如此罢了。”
墨子渊愣了片刻,沉吟了些许,才笑着说道,“这神女倒也是孤高,竟是连羽公兄这般的人物也是要推拒一番的。”顿了片刻,才又说道,“神女既无意,那你这襄王倒也不必再去费了一番心思了,当个闲云的浪子本也是极好。”
罗季将了面前的酒杯笼到了自己这处,手腕翻转间手上便多了一壶子的酒来,抬手便是替了两人各自续上了一杯,那清秀如女子一般的面容此番竟也显出了几分邪佞的笑意了来,说道,“我兄弟二人今日来吃酒,这不甚开心的事便是不提也罢,以至于扫了些的兴致。且来尝尝我这日前从西域购来的一壶子的好酒,知你向来嗜酒,便是须得让你先尝个鲜的。”
墨子渊将那倒至了杯中的酒凑至了鼻翼之下便是先闻上了一闻,一阵扑鼻而来的西域香料的辛辣之味,墨子渊双眉之间却是不由得拧上了一拧。
罗季道,“本是西域来的美酒,有了几分的浓重的香料的滋味倒本也是正常,子渊兄你若是不甚习惯便是不喝了这酒也罢。”话虽这么说来,眼角之间却是已然带上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笑意了来。
墨子渊端着手中的杯酒笑着举杯便是一饮而尽了,笑道,“这世上若说能有我吃不下的酒,那却是天大的玩笑了。对于我这酒中恶鬼来说,且不论是什么地方的酒,于我却都是要去品上一品的。”
墨子渊又于那罗季一同再是饮上了几杯,说来倒也是奇怪,平素而言,便是从早到了晚饮了一天的酒也不见得意识全然散去了些,此番,竟不过只饮了几杯,眼前却已经有了几分的错影,意识恍惚了起来……
……
罗季把着手中的杯盏眉角弯弯,便是浅笑了几分,那温润的指尖顺着那伏在了案上的男子的清俊温良的脸颊的轮廓慢慢向下……再一路至了那脖颈之处,指尖下是温润的正在跳动的青色的筋络和血脉,便只这般感受着这人温暖的过分了的体温,心绪已是失了平常十分的沉稳来了。
他凑至了那人的耳边缓缓地说道,恍若对了情人的低语,或许,他本就将那人视作了自己的情人……“你于我而言,便是托了自己的属下来帮我办了一会子的事,却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顿了片刻,随即便是作了浅浅的低笑声,说道,“……怕是只有我亲自来了这处逮住于你,我才算是安心的。”
他知他向来谨慎,他翻开了那人的衣袖之处,已是湿濡了一片,细细闻来,竟还能觉出几分的酒味了来,——墨子渊于他,却终究不是存了十分的信任的。只是……他虽未曾喝了他的酒,怕是连嘴唇也未曾沾了那酒杯分毫的,他下的醉仙霖又怎么会这般轻易的让人现呢?
他的药不是下在了酒中,也不在杯口,那酒入口并非是迷药,也确实是自西域而来的一种异域美酒,只是,那挥而来的酒中香……吸入了口鼻之中,怕是不过了片刻,意识再坚定之人也是会晕上了半个时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