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嘛……”沈念堇挑了挑眉,不复方才严肃的样子,“对你从来都不是规矩。沈念堇对谢无花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虽然诸多限制,不过却是保护。”
这肉麻的话从沈念堇嘴里说出来,谢无花顿觉背后一寒,道,“原来如此,这样的保护我,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沈念堇笑一笑,“无花,且莫自作多情,我要保护的并不是你。”
谢无花微怔,“愿闻其详。”
沈念堇道,“我是要保护风流神医身边的人,免得他们遭遇无妄之灾却不自知。”
谢无花想了想,说道,“那无妄之灾的来源该不会就是神功盖世霹雳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揍人还不给理由的沈城主你吧?”
沈念堇但笑不语。
谢无花呼出一口气,凝重道,“看来我是一手救世人于水火,一手折下高岭之花,事业与爱情并举。有福气至此,真是世间罕见。”
他话音还未落,便听有人接道,“哪里哪里,公子过奖了。这里的菜虽然有几分别致,但若被公子说吃上就是福气,我和几个厨子还担不起。”原来是掌柜上菜来了。
闻言,谢无花也不辩驳,只是看着沈念堇笑起来。
其实端上来的菜色十分简单。
只有一壶酒、一碟菜和一个小小的瓦罐。
掌柜道,“先请公子尝尝我们这里的酒。”说着从身后的小二手里的托盘中取过杯碗碟筷,摆在谢无花面前。——这套瓷具质地细密,花纹精美,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沈念堇亲自为谢无花斟满了杯中的酒。
酒杯搁在桌上。
谢无花先从上往下注视着白瓷杯中的酒液,但见酒色青青,颜色纯净。然后他微微歪过头,仔细观察酒液与杯子接触的边缘。待判明酒的粘稠与否,这才拿起酒杯轻轻在手中摇晃。
晃动的瞬间,清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谢无花喝下一小口,顿时觉得齿颊生香、滋味圆正。含在口舌之间甘美丰满,口感十分柔和。待到吞下,口中余韵绵长,竟是一股独特的苦香。那苦味恰到好处,大有净口止渴之感,很是生津开胃。
掌柜看着谢无花的动作,不觉笑眯了眼道,“看来公子也是一个懂酒的人,咱们先不说这酒如何,再试试我的菜。”
这时谢无花已经尝到了好处,便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点那盘中切碎的细丝,往口中送去。
谁知这一口吃下却是又酸又涩,刮得舌头生疼,酸得牙齿都快倒了。谢无花勉强咽下,面有菜色,抬头却见掌柜一脸笑意,沈念堇虽然没笑,可唇角显然比平常弯得要高。
不过还没等他发作,那掌柜便忙递上最后剩下的那个瓦罐。
那罐中是一些蜜色的膏状物,晶莹剔透,十分可爱。
谢无花迟疑了片刻,还是沾了一点喂下。
虽然只有一点,可那酸甜可口的味道还是马上从舌尖传开。因为刚刚下口的菜,这滋味更是越发的显得美味爽口,如大旱后的甘霖。
谢无花虽然走过大江南北,可这一顿饭甜苦相间,大起大落的感觉却还是头一遭。
他心道:这菜果然是有些特别。
沈念堇恰在此时问,“如何?是否没有骗你?”
谢无花笑道,“我还真有一刻以为你要骗我了。”
掌柜此时又插话道,“公子,您可知道这滋味却还不是真正的绝妙之处?”
“哦?”谢无花料定他必是有话要说,便等着提到下文。
果然掌柜接着便道,“您想想方才尝到的,原本是芳香甜而微苦,接着是酸涩难忍,到最后却是甘甜可口。像不像情人间相遇、波折,又终究在一起?”
“原来还有这个想头。”谢无花想了想,却又故意刁难,“只是掌柜的又怎知情人间最后的滋味都是甜美?这天下可有许多人是终成怨偶。”
掌柜更乐了,“公子,这您算是问对了!您可知道做这些东西的材料又是什么?”
谢无花略微思索,一时想起那门口悬挂的东西,于是脱口道,“桔子?”
“对了!”掌柜随即解释道,“您方才喝的酒,是桔皮浸过的;您方才吃的菜,是桔皮晒干而成;至于您方才吃的晶莹膏,是先将桔皮洗净,用热水煮开去除苦味,再挤干后剁碎,最后在加糖煮沸煎熬而成。当然,其中加了一些本店特色的手艺,虽不复杂,但绝对是只此一家。”
“原来都是用桔皮做成,那……”
掌柜这时特地看了一眼谢无花与沈念堇,道,“这用桔皮的意思嘛……我家乡有首歌谣是这样唱的:少若水中莲,老来桔上皮,此刻生相欢,彼时死同穴。人老了便像这风干的桔皮一样,但若能一同活到那个时候,却不可不谓是老来福。”
他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笑起来,眼中满是祝福,“城主、公子,这便是小店提前给二位的贺礼了。”
沈念堇与谢无花相视而笑。
谢无花道,“这份礼着实不轻,谢谢掌柜的厚意,我与念堇收下了。”
他一转头,才发觉从方才到现在沈念堇都未动筷子,不过略微一想,便明白此次他们出来并未带随从,所以自然也没带沈念堇平常用的餐具。依沈念堇的个性,恐怕不会用外面的东西。
谢无花放下手里的筷子道,“念堇,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沈念堇道,“我们才出来不久,不如再带你看看其他的地方。”
谢无花笑道,“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也是我急着回去,念堇算陪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