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小老头心疼那个茶碗,而是谢君承他外婆尚澜开口了。
谢君承他外婆尚澜年轻的时候是翻译家,一生好强。
谢君承他外公左仕明英年早逝,尚澜没另嫁,果断干脆地半路出家入商海,带着一双年幼的子女不光守住了家业,到把左氏服饰交到儿子左恒儒手里的时候,左氏服饰的市值比她刚接手的时候翻了一番。
因此,不光一双儿女敬她,整个圈子里都很敬重她。
尚澜99岁高龄,依然精神烁烁,说起话来一如年轻时干脆利落:“平安说的对,有事儿就赶紧说事儿,别光顾着胡乱发脾气。”
平安是谢君承的小名,两岁那年他妈妈帮他改的。
谢君承他叔谢珉也乐呵呵地帮腔:“尚姨说的对,你这一大把年纪的,还总跟小年轻置气,当心血压不干。”
谢珩:“……”
他拉来的这到底是队友,还是对手呢?
谢珩的脾气虽然急,但他是打心底里敬重老岳母,也能听得进自家弟弟的劝。因此,老岳母和亲弟弟一开口,谢珩就勉强压下了窜到头顶的火气,耷拉着脸兇谢君承:“既然你外婆和你叔都帮你说话,你个小兔崽子就识点好歹,赶紧跟你妈好好反省一下你干的那蠢事儿!”
谢君承盯着老父亲小心翼翼往前送了一点的遗像,唇边泛起笑意:“谢珩先生,我外婆、我舅舅和我叔都在呢,你可不能搞欲加之罪那一套。”
谢珩:“……”
好气哦!
可惜爸爸揍不动这个混小子了。
谢珩对着谢君横指指点点:“少跟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跟苏卿那小子闪婚不是犯蠢又是什麽?!”
谢君承一敛刚刚那颇有几分混不吝意味的姿态,端正坐姿,看着他家老父亲不紧不慢地问:“爸爸,你动这麽大的肝火,是觉得苏卿不够漂亮,还是觉得苏卿气质不够好,或者是觉得他是个草包、家世也不够格?”
谢君承也不等他家老父亲开口,问完紧接着开始自答,“漫说是乐城,就是纵观郾都、乐城、青河省,整片郾、乐、青地区所有适婚单身男女,我敢说没有一个敢自信地说自己比苏卿更漂亮更有气质的。”
“据我所知,苏卿精通四门外语,十几种乐器,就您常骄傲地挂在嘴边跟人吹的那些谢景淮作词作曲的歌,有百分之七十都是人家苏卿捉刀的。”
“苏卿的能力毋庸置疑,苏家虽然底蕴不如谢家,但苏氏的市值在乐城也是能排进前五的。”
“出了母亲的孝期以后,您就一直在给我安排相亲,就差没把别人家保姆司机家的孩子也拉过来跟我见一见了,可见是心急的。现在,我按照母亲生前定下的标準,给您找了一个这麽完美的儿媳妇,了结了您的心头大事,您怎麽还这麽生气呢?”
“可他是个男的!你妈临终遗愿是让你娶妻生子!他苏卿会生吗?”
“可他以前不是景淮的对象吗?”
谢君承话音落定,一暴怒质问、一温柔相询,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暴怒质问的那个自然是谢君承他家老父亲,腔调温温柔柔的那个是谢君承他婶婶封楚宁。
谢君承眉心微不可查一蹙,转头看向封楚宁:“婶婶,现在全网都知道景淮的真爱是苏泫,他为苏泫魂牵梦萦五年,才终于等回了他的苏泫,又怎麽可能跟苏泫的堂哥谈恋爱呢?”
封楚宁想要反驳,感觉到谢珉扫向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
谢君承从封楚宁身上收回视线,看向他家老父亲,不鹹不淡地问:“既然提母亲的遗愿,何必提一半藏一半呢?”
说着,谢君承转头看向他外婆和舅舅,语态恭敬地征询,“外婆,舅舅,你们也觉得我应该违背我的心、无视我的性向,遵从妈妈的遗愿,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生一个优秀的孩子继承我哥哥的香火吗?”
谢珩:“你……”
谢君承垂下眼敛,打断他家老父亲:“抱歉,就算你们也认为我应该那麽做,我也做不到。”
谢珩暴跳如雷,抱紧亡妻遗像,抄起镶金手杖怒指谢君承:“你个混账东西!你妈都去世三年了,你竟然还跟她较劲,你这是成心让她死不瞑目是吧?!&ot;
说着,小老头挥着手杖朝谢君承隔空一抽,气势汹汹,“看老子不抽死你!”
谢珉忙不叠和谢承霖一起拉住谢珩,无奈地轻斥:“平安,你别故意气你爸!”
谢君承慢条斯理地起身,隔着宽大的茶几,平静地看着被他叔和他堂哥夹在中间的老父亲:“谢珩先生,既然你非要觉得我有自己的主见就是跟母亲较劲,就是我不敬不孝,那就权当是我终于迎来了我人生的第一个叛逆期吧。”
“正好,我也挺想尝试一下叛逆是什麽滋味的。”
说到这,谢君承轻笑一声,笑吟吟地跟他老父亲说,“我听说叛逆期的孩子总是不肯听爹妈话的,所以,您可以死了让我跟苏卿离婚的心了。容我再大不敬地提前说一句丑话,我的伴侣是且只能是苏卿,如果您……”
谢君承环视客厅里或坐或站的家人,不紧不慢地警告,“或者是您们,对这件事有任何意见都只能朝我来,千万不要去打扰我家小朋友。我家小朋友金贵,受不了那委屈,当然,我也看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视线环视一周最终定在躺在沙发上的遗像上,谢君承凝视着遗像里那个优雅从容的妈妈,平静地补充:“就算是以母亲的遗愿之名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