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呢?”楚辞朝问道,他看了镇西王良久,最后淡淡说了出来:“如若是你给我们指路并且告诉我们郭擎天解毒的方法,我或许还可以给你续上半年的命。”
镇西王看着楚辞朝,眼底有些叹息:“半年的时间,对于孤而言什么都算不得。”
“不,”宫九忽然笑了,他的笑意没有到达眼底,最后变成了如斯薄凉:“你需要去做一些事,而这半年,就足够你将这些事完成了。”
镇西王犹疑片刻,最后默然颔首:“是,孤还有心愿未竟,就这样死了也是可惜,”他顿了顿方才狂笑道:“只是你们想要本王去对付的,是我的儿子!”
“你也知道那不过是个孽畜,他根本没把你当成他的父王。”宫九眉眼之间尽是讽意,他的剑鞘就摁在手心,随时提防着镇西王发难。
然而镇西王没有,因为他一直用一种古怪之极的神情看着郭擎天,半晌方才走了过去,似乎是中了邪似的想要摸上一把郭擎天的脸:“你……”
司空摘星几乎想要直接将他的手打下去,只因为郭擎天的脸上早就不是前番镇西王世子的模样,他想不通这人怎么就会用一种近乎眷恋的目光看着自己家的男人!
只可惜事情就是在这时候有趣起来的,因为郭擎天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大,却足以惊醒旁边一直守着的人们,他在周遭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顶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苦笑了一声:“父王。”
这声音依旧是很微弱,带着一种久病未愈的感觉,然而却足够让镇西王狠狠一怔。
很显然,更加震惊的是司空摘星一众人。
司空摘星几乎要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郭擎天,好像这人被鬼附了身。
哦不,这种情况或许就是鬼附身才是。
“父王……对不起……”郭擎天的嘴唇翕动着,眼底却是慢慢渗出泪意。
“你……”镇西王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抵死的颤抖,却死活不肯将话说通。
郭擎天的眼神一点都不像是他往常的样子,他那种带着桀骜与凌人的目光与镇西王世子如出一辙,让司空摘星觉得陌生无比,几乎要将手里的东西捏碎了。
“父王,”郭擎天慢慢站起身,动作有些飘忽:“我要回去了。”
然而这一瞬,他的动作越是吃力,镇西王愈发觉得心有些绞痛,他想要伸出手去拉自己的儿子,却又想起自己身上的毒没有伸手,只好将小猴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郭擎天的肩上:“你回哪里去,这不是你的身体,你又要炼傀儡了?”
“这是我,我就是他,”世子飘忽微笑:“我要和父王回去,我们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一起终老。”
镇西王一把胡子几乎要飞起来,他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忽然觉得旧事重回,太多的记忆一遭回炉,带着让他猝不及防的感慨:“那么去皇宫的那个你呢?”
世子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是有些疑惑。
镇西王索性一鼓作气说了下去:“有一群你的傀儡已经去皇宫实施你之前的计划了。”
“爹?”世子打断了他的话,眼底尽是狐疑:“我们不是在家么?”
“你忘记了?那么父王这副模样是拜你所赐,你也忘记了?!”镇西王猛然提高了声调,眼底带着些许恨意。
世子摇摇头,他看向面前苍老颓败的镇西王,眼底慢慢涌起泪意:“爹,我们去杀了那个孽障,我养您到老,对不起……爹,对不起。”
镇西王想过太多种可能,却是没有想到过,在他的儿子做了那么多孽以后,居然将灵魂寄在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上,而这样的一个灵魂,却莫名地纯净了。
太多的巧合混在一起,让镇西王几乎没办法承受突如其来的事实。
他死死看了眼前被遗忘了太多年因爱生恨的儿子良久,方才慢慢颔首:“好,父王就随你去杀了那个孽障。”
他慢慢走在前头,浑浊的眼底却是微微泛起笑意来,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自己太久未曾谋面的大儿子。
带着郭擎天身体的世子慢吞吞地跟在后头,脸色苍白,显然也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受了更大刺激的众人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有司空摘星面上一直沉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镇西王走得很慢,世子却忽然拉起了司空摘星的手,在他的手心轻轻划了几道。
高情已逐晓云空
很明显,那是一个“等”字。
司空摘星肃然的面容在收到那个字以后就慢慢平静下来,甚至于伸出手指小心地攥了一下郭擎天的指尖,男人指尖冰凉,触在一起带出令人难受的心痛来。
然而纵使如此,郭擎天也没有再回应,重病未愈的他只是慢慢跟在了镇西王的后面,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镇西王的动作也不算快,他看着不知何时又一次跳到祁明远肩膀的毛毛,只好苦笑:“看来我这副模样,连毛毛都是怕了。”
“没有的事……”郭擎天苦笑,他的语气不知何时又一次与世子同步了:“你一直是我的父王,永远都是。”
镇西王没有再应声。
倒是楚辞朝轻轻捏了一下宫九的手指,似乎是有些不忍的模样。
宫九笑了笑,眼底含着些许厌弃,他最喜欢玩弄的就是人心。与此同时,最擅长的亦是人心。在镇西王眼底,大概郭擎天就是从前他那不受宠的世子,当他得知真相以后,或许会怨天尤人,或许会含恨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