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清许眼前一片茫然:“因为他身份太尊贵了吗?”
成国公萧晏安继承了其父的爵位,年轻时驰骋沙场,立下汗马功劳,荣获军功无数,他曾经还掌管都督府事务,是当之无愧的朝廷柱石,在军中颇有声望,在朝中也有极大的话语权,和太后、锦王关系匪浅。
有这样的身份,确实很难将他扳倒。
沈时钊的坐姿极为轻松,但他脸色严肃,眸光清亮,他转过脸正对着邹清许,神态语气极为郑重,他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或不想。”
满院月光流淌,像波光粼粼的小河,邹清许拿起一块糖瓜,塞进嘴里,甜腻的糖瓜在嘴里化开后,来自于味蕾甜腻的刺激瞬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想享受此刻。
起火(四)
和沈时钊月下闲谈后,邹清许晚上失眠了。
他一晚上睡不着觉,哪怕闭上眼睛,脑子依旧兴奋,辗转反侧到清早,邹清许索性起床,他走到院子里,勤劳的小蜜蜂长煜已经开始在院子里干活。
和长煜一起干活的还有两位家仆,两位家仆都上了年纪,干不了太重的活,挑水浇园子这种活主要还是长煜干,沈府的院子里除了养花,还种点小菜,清早趁太阳还没爬到天上,长煜抓紧时间浇水。
邹清许今天帮着他一起浇水。
邹清许真要干重活,长煜反而拦着他,邹清许官位低,但毕竟当朝为官,还是客人,长煜身份低微,哪敢真使唤他做事。长煜之前看邹清许不顺眼,完全是因为沈时钊受了重伤,他护主心切,情急之下才会对邹清许说些不友善的话。
长煜一直拦着邹清许,邹清许也坚持,最终邹清许赢。
他不介意长煜曾经的“没大没小”,因为他发现在沈府,主仆间的关系其实并非十分明显。
邹清许帮长煜提了两桶水,体会到府里家仆的不容易,他看只有长煜经常干重活,说:“我看府里能干活的人只有你一个,不帮你干不完。”
长煜:“不用今天干完,阿伯们年纪大了,他们也干不了重活。”
邹清许环视四周,放低声音,悄悄对长煜说:“沈府里除了你以外,怎么净是一群老弱病残,你们是怎么招仆人的?”
长煜停下来休息,和邹清许闲聊:“府里的家仆大多都是可怜人,大人心善,让他们在府里谋生,给他们一条活路。”
“哦?是嘛。”邹清许略感意外,“没想到令朝中百官闻风丧胆的沈大人竟然心地如此善良,看来,人不可貌相。”
长煜看他一眼:“大人当然不是一般人,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邹清许躲在树下,摸摸下巴:“他有个好干爹,也没有多不容易吧。”
长煜神色似有些为难,他犹疑半天,最终还是开了口:“大人起初并没有受到谢大人赏识,谢大人拉了他一把,但今天的一切很大程度上是大人自己拼出来的。”
邹清许不禁对沈时钊好奇起来,他问长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沈大人?”
长煜:“十几岁。”
邹清许睁圆眼睛:“你现在不也是十几岁吗?”
长煜:“我二十多岁了。”
“娃娃脸,真年轻,羡慕。”邹清许说。
长煜:“沈大人和我一样是孤儿,谢大人把他救出来,但谢大人的干儿子那么多,像他如此受宠,确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吃的苦不计其数,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长煜不用展开细说,邹清许心里明白,这一路艰辛,或许他曾经不懂,但他现在肯定懂了。
没想到沈时钊竟然还有美强惨这么时髦的人设。
邹清许看过官斗爽文,如今自身陷入朝堂纷争,才知道路有多难走。
但凡心态差一点,每天连觉都睡不着。
他看着长煜的星星眼道:“他的确不容易,可惜没遇到一个好干爹,换个干爹,一定能在正途上走很远。”
长煜低下脑袋:“我家大人有才学,不管为谁做事,一定能出人头地。”
长煜是沈时钊最大的迷弟,邹清许看着他,托着下巴开始深度思考,抛开别的不说,沈时钊是个不错的男人。
有谢止松这样的干爹似乎是他少有的污点。
偏偏谢止松是他的救命恩人,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可也是谢止松,推他进入另一个深渊。
这个污点会牢牢把他定在耻辱柱上。
人一旦被卷进命运的漩涡,太难逃离。宿命和玄学之间有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太难捉摸。邹清许忽然觉得,沈时钊和谢止松间的关系如此,他和沈时钊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
此时此刻,邹清许对沈时钊的感情无比复杂,他觉得沈时钊是个不错的人。
更何况沈时钊还救过他。
他对沈时钊也一直有种迷之信任感。
邹清许手心拔凉拔凉,他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
他站起来又帮长煜提了几桶水,而后果断回厢房中冷静冷静。
邹清许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还受了刺激,他一整天在翰林院中都是游离出神的状态,浑浑噩噩时听周围的人碎嘴,得知一个不妙的消息。
谢止松又开始作妖了。
朝中有位官员张皓上朝时公开和他政见不合,小心眼的谢止松记恨在心,张皓很快被都察院盯上,生死难料。
然而张皓其实没有做过分的事,他仅是向荣庆帝上奏,希望可以驳回谢止松加征赋税的提议。
朝廷缺钱了,吏部天天愁眉苦脸,百官的日子不好过,办起事来也处处受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