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失势,现在陆党没了主心骨,下面的人要么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要么乖巧一阵儿,什么事都不管。谢党把持朝政,可谓无法无天,关键部门全是谢止松的党羽,颠倒黑白和是非不分是基操。
杜平为邹清许补充道:“这些年来,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弹劾谢止松和他的党羽,几乎没有一个人成功,反而是那些上疏的官员,丢帽子的丢帽子,丢性命的丢性命。”
梁君宗神色肃穆,平复了半天心情后,对邹清许说:“以后不要再插手我们的事了,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哪怕前路荆棘丛生,虎豹环伺。”
邹清许目光落在梁君宗脸上,大大方方地直视他:“你以为这不是我要走的路吗?”
梁君宗耳尖一动,半晌过后,他依旧冷漠地说:“你现在走的路,绝不是父亲想让你走的路。”
邹清许呼吸一滞。
他的眼眶很快湿润,无论过去多久,每次想到梁文正,他眼里都能下一场雨。
此时,沈时钊站在园外看园子里的动静,他们的距离隔得并不远,杜平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站得笔直的沈时钊。
他像一株松树,立在雾里。
杜平轻声提醒二人:“都察院的沈大人在园子外面。”
梁君宗用余光瞥一眼,偏头问邹清许:“你让他来的吗?”
邹清许心情烦闷:“没有。”
杜平给梁君宗使了个眼色,梁君宗的视线越过邹清许和沈时钊的视线隔空相望。
“既然他来了,刚好去会会他。”
梁君宗和杜平走出园子,邹清许跟在他们后面,心里七上八下,害怕他们打起来。
梁君宗一见沈时钊,脸色更差:“沈大人怎么来了?”
“我来找邹清许,听说他一直想见我,但前段日子我太忙了,现在终于腾出了时间。”沈时钊说。
邹清许:“”
邹清许皱起眉头,想吐,沈时钊的话太假了,只听他继续开口:“梁大人,既然说好不往来,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既然邹清许没有做过分的事,你何必来大闹?宋越的事是我们都察院一手策划的,你要发火,要撒气,怎么不来找我?我一定恭迎。”
一旁的邹清许听得直皱眉头:老天爷,沈时钊这是在——替他说话???
沈时钊说完后,梁君宗一时哽住,说不出话,被怼的哑口无言。
沈时钊明里暗里讽刺他不是君子作风。
沈时钊知道梁君宗近日一定为了此事烦忧,所有的事情环环相扣,或直接或间接,和邹清许脱不了关系。
如果两颗大树打架,免不了会有受伤的草苗。一切以大局为重,为重就有为轻。
沈时钊:“六科给事中的宋越树敌太多,太多人想对他下死手,他被流放,而不是被下死刑已是天恩。”
邹清许安静听沈时钊说着,他接连几次找沈时钊,正是为这个事。
宋越此人性情刚直,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被处以流放之刑,则是莫须有的罪名和惩戒。
沈时钊刻意避开邹清许,让邹清许开始反思,宋越把朝中的人几乎骂了个遍,甚至还对荣庆帝的事指指点点,荣庆帝早看他不顺眼了。
这次对他的惩治,是上上下下君臣一心,只不过都察院提供了导火索,爆发了。
梁君宗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沈时钊,沈时钊:“流放不是最终的结果,在流放途中,他还有可能遇到各种危险,毕竟他得罪的人太多了,你们如果真想保他,不如好好想想这件事。”
杜平听完后,如同醍醐灌顶,他忙说:“多谢沈大人提点。”
说完他碰了碰梁君宗,拉着梁君宗离开,梁君宗的火气消得差不多,逐渐恢复理智,也明白了这件事里面的门道,今日的他的确冒失,对这件事也欠考虑。杜平对他又拖又拽,他顺着台阶和杜平离开。
梁君宗和杜平离开后,只剩邹清许和沈时钊两个人,沈时钊:“在园子里逛逛么?”
邹清许:“沈大人不是忙得没空见我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逛园子?”
邹清许的话多少有些阴阳怪气,沈时钊默认邹清许同意,开始在路上走,“梁君宗都明白了的事,你还不明白吗?”
邹清许不说话,和他一起在园子里闲逛。
他现在一细想,明白了。
走了两步后,邹清许忽然问:“奇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时钊眨了一下眼睛,如同眼前有一片叶子飘下,他用疏疏淡淡的口吻说:“路过。”
邹清许点了一下头,没有深究,他今天被梁君宗骂得灰头土脸,情绪不怎么高涨,梁君宗像一朵洁白无瑕的花,沾不得一点污秽,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一头闯进乌烟瘴气的朝堂,邹清许天天耗费大量脑细胞为他铺路铺得心累,偏偏还不被理解。
他轻轻叹了一声:“真难啊,每天都过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
沈时钊:“时局艰难,没有人容易。”
邹清许:“如果活得像你们谢党的人一样,天天花天酒地,倒也舒坦。”
沈时钊扭头看了邹清许一眼,邹清许立马抿紧了嘴。
“酒能消愁吗?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喝点酒?”邹清许换了话题。
他说完,看了一眼沈时钊不妙的脸色,心想还是别喝了,万一喝完像沈时钊一样发疯乱跑到别人家里怎么办?
但邹清许没想到,沈时钊竟然认真思考并回答了他的弱智问题,“喝酒不好,只会让你暂时忘记痛苦,等清醒后,痛苦一分不会少,如果想减少痛苦,必须从根源上彻底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