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帝听到一份指控任山的消息。
塔芬一直是荣庆帝的心头大患,当时塔芬一路进攻到盛平城下,被荣庆帝视为奇耻大辱,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他听到任山的儿子和塔芬互相勾结的指控后,勃然变色,火速召见了任山父子。
荣庆帝坐在御座上,不怒自威,他的长相里带几分薄情,此时半头灰发,玩弄着手里的佛珠。
任山和儿子吴千茂乖巧站好,荣庆帝看着任山:“任山,朕一直信任你,你应该心里清楚。”
任山毕恭毕敬:“皇上的信任,臣感念在心,臣今日前来是为了向皇上表明忠心,臣一家都对大徐绝无二心。”
荣庆帝皱眉:“是吗?最近的流言你也听了,朕相信你,但证据确凿。”
任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皇上明察,皇上千万不要听信谗言,犬子平日里学业不精,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一向明事理。”
此时,值班的太监进来禀报,梁君宗和杜平在殿外求见。
荣庆帝着实心烦,将二人一同召进来,梁君宗和杜平行过礼后,荣庆帝问:“你们仍是为江南赋税而来吗?”
梁君宗:“回皇上,除了此事,臣还有别的事上报,臣还为吴千茂的事而来。”
荣庆帝抬眼往任山身上看了一眼,对梁君宗说:“讲。”
御史杜平开口:“关于吴千茂勾结塔芬一事,吴千茂并未犯下背叛国家之事,但确实从中敛财,他向塔芬倒卖中原物品,谋取大量私利。”
荣庆帝停下了手里佛珠的转动,视线从梁君宗脸上滑过的时候,梁君宗看到了帝王的猜忌。
这场风波从开始以来,清流一直抓着宦官集团不放手,如今还为吴千茂说话,荣庆帝不得不怀疑陆党和清流有染。
梁君宗不慌不忙地开口:“吴千茂虽然只是敛取私财,但交易对象敏感,臣不能保证如此关系长期维系下去,日后会不会纯洁如先,臣建议严肃处理此事。”
梁君宗知道,没有切实证据证明吴千茂和塔芬勾结,他们不能像陆党和谢党一样随意诬陷,哪怕这些官员十恶不赦,于是,他先帮吴千茂说了话,但又点出了这种行为虽然没有越界,却在越界的边缘,没踩线是因为吴千茂运气好,或者说,还没来得及踩线。
梁君宗说完后,偏头给了杜平一个眼神,杜平继续说:“臣还要弹劾吴千茂强抢民女,强占田地,逼死无辜百姓,让朝堂颜面受损,臣请求彻查这些事,还百姓天理和公道。”
任山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趴在地上,偏头看着梁君宗和杜平,眼里充满了怨恨,但他无从辩驳,也无从发泄。
他最清楚,自家儿子是什么货色。
之前有人告官时,他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和强大人脉压了下去,他背靠陆党,还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谁都得给他三分面子,如今,此事被捅到荣庆帝面前,凶多吉少。
荣庆帝再次开始把玩手里的珠子,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轻飘飘地说:“好好查查,孩子缺管教可不行,为人父母总容易溺爱子女,可人不摔跤怎么知道路该怎么走。”
任山额头触碰地面,紧紧闭上眼睛。
荣庆帝看向梁君宗:“该查的要好好查,但江南赋税一事,你们不用再费心思,朕已经把此事交给吴贵,让他自查,他会给百官一个交代的。”
梁君宗一听,让吴贵自查,摆明了是想包庇,挑几个倒霉蛋出来顶罪,他知道荣庆帝想要草草了结此事,正要再说什么,杜平在他开口前抢先说:“皇上圣明,臣等没有异议。”
梁君宗的话憋回了心里。
邹清许知道梁君宗油盐不进,他在私下里联系了杜平,杜平比梁君宗更加柔和,听得进去话,邹清许委婉和杜平说明了自己的意图,他猜测荣庆帝最后会淡化宦官的恶行,提前给他们准备了预案。
硬刚没有意义,反而会招来天子的反感,让坏人一个一个倒台,才是与他们想看见的结果。
梁君宗和杜平没有坚持之后,荣庆帝果然心情舒畅,他夸赞道:“你们清流不结党营私,不随意偏袒,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是脊梁,朝中不能没有你们。”
梁君宗和杜平忙谦虚一番,说了两句官话后,和任山一起离开。
他们都走后,荣庆帝轻叹一声,而后喊道:“出来吧。”
吴贵从一旁的屏风后走出来,跪在荣庆帝脚边感激涕零,“多谢皇上垂怜,老奴一定严加管教下面的人,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
荣庆帝看着吴贵,打小吴贵就跟着他,多年陪伴生出复杂的感情,如果说真要处理吴贵,他还有些不舍,但此事又确实让人心寒。
吴贵听到头顶荣庆帝悲凉的声音。
“好好查查,这么多年朕的银子都到哪里去了?你查一出来一律严肃处理,不然朕不安心。”
听到安心两个字,吴贵的后背全湿了,连连磕头领旨。
荣庆帝下令让人彻查吴千茂,梁君宗和杜平为代表的清流配合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拔树寻根,抽丝剥茧的梳理所有事件经过,一切荒唐事都被晾在了太阳底下。
吴千茂得到应有的惩罚,沉冤昭雪,任山因悲痛、心中郁结而染病,好几日没有上朝。
虽然结果不是十分令人满意,但梁君宗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无论如何,看着陆党的任山吃瘪,心里总是喜悦的。
与此同时,朝中传来消息,经此一事,他和杜平都得到了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