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修看向庄茂言,正色道:“他有句话让我带给你们,三天之后,虞州城恐怕是要大乱。”
我罩你!跟我混!
叙南星一直觉着这世上除了自己应该就没有其他的“妖怪”了,可是当他看见那小毛孩儿坐在床边,头上手上都被包扎着,却信誓旦旦地和蹲在他面前的庄茂言交代着不要对那些欺负他的人惩罚太重,点到即可。
而庄茂言也一脸凝重,一边听一边点头,要不是这孩子脸上稚嫩的婴儿肥都还没有消下去,他可能真要以为小孩儿身体里塞了个大人的灵魂。
令他最不适的还是要属杨遇的那双眼睛,没有一点儿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天真或是懵懂,哪怕是叛逆,那双眸子里只剩下了过于可怕的冷静。
庄茂言这边听他说完了之后,急匆匆回府衙去了,沈明修在医馆外厅找了纸笔,正在给远在京城的宁殷写信,虽说这信估计三天到不了京城,但消息必须送出去。
小小的隔间里顿时只剩下了叙南星和小孩儿,叙南星一直站着嫌累,干脆从外间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下,就听小孩儿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让伤害自己的人受惩罚?”
叙南星歪了歪脑袋:“不是啊,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有人给自己孩子起名字叫洋芋?”
听了叙南星的话,杨遇还带着伤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露出了些带着孩子气的茫然:“啊?”
“你今年多大了?”叙南星将凳子往前推,推到了他面前这才重新坐下,试探着问道,“有十岁吗?”
杨遇小脸一皱:“我都十四了。”
叙南星有些吃惊,捏捏他的小细胳膊细腿:“你没饭吃吗?怎么这么瘦?”
“我在十六之前不能过太好的日子,师父说的。”杨遇没好气地将他手拍开,从床上跳了下来,摸摸手上的绷带,疼得脸皱成了包子,“你可别问我师父是谁,我只知道这是我命中劫数。”
叙南星摇摇头:“我不信这个。”
“那是因为你命中一路顺风顺水,大富大贵,你自然可以不信。”杨遇从他身边走过,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茶叶给自己泡了杯茶,“你是个幸运的人,你身边的人也会被你的运气影响的。”
叙南星看着他瘦巴巴的胳膊,和看上去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脱口而出道:“那你待在我身边不就行了?”
杨遇闻言一愣,他着实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方法,清秀的眉头皱成一团:“你会被我带成倒霉蛋的,而且今天你我才刚刚认识吧,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叙南星差点就把“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这句话说了出来,顿了顿才改口道:“我喜欢多管闲事,所以你能不能让我管一管?”
杨遇:“……”
“不喜欢被人管着?”叙南星摸摸下巴,就听杨遇结结巴巴道:“我……我还从来没有被人管过,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你师父也不管?”
“除了给一口饭吃,其他什么也不管的。在我九岁那年他撂下一句你命中有三道劫数,十六岁之前不能回师门……就把我扔山下来了。”杨遇回想着道,“你可能想问我还记不记得回山上的路,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了。”
“……所以呢?你记得吗?”
杨遇眼神冷静且清澈:“不记得,因为师父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套了麻袋把我扔下山的。”
叙南星:“……”
为什么会有这种师父?!
“那神算子和大国师又是怎么回事?”叙南星实在好奇这个,忍不住问道,“你见过宁殷了?”
杨遇有些诧异:“你居然直呼皇上名讳……见是见过了,我答应过他,若是十六岁那年我能活下来,我就为他卜算国运,大概是在说这个吧。”
“那神算子呢?”
“算不上,只是有些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看得仔细一些就行了。”杨遇捧着茶杯坐回床上,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叙南星,“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么多话。”
叙南星心中顿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怜惜”,他拍拍胸口:“以后我罩着你,保证没人敢再找你麻烦!”
“你要罩着谁?”沈明修的声音猛地从两人身后响起,叙南星和杨遇吓得差点抱在一起,听出来是沈明修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夫君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你们两个聊得太入神,没听见我罢了,我都已经听你们说了半天了。”沈明修无奈帮他拍背顺气,“让杨先生好好休息吧,我们晚上再过来。”
杨遇默默点点头,叙南星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弯腰在他面前蹲下,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不想让那些打你的人受罚?他们差点要了你的命。”
“因为今天不是我该死的日子,所以和他们没有关系。”杨遇喝了一口茶,煞有介事道,“而且我算出来今天一定有人会问我亭子里石桌上摆着的果子叫什么名字……”
“冬珊瑚啊,我认得。”叙南星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叉腰骄傲道,“能入药呢,也能毒死人。”
杨遇一愣,看着他被沈明修拉着走了出去,听着声音像是还没走远,他忽然涌上一阵冲动,也不管是不是崴了脚,扶着床扒拉着屏风站起来就冲了出去。
门前叙南星正在听老大夫说上次那个大闹医馆的女人这两天又来了一趟,幸好叙南星专门让陆二虎有事儿没事过来看一眼,她正好和陆二虎碰上了面,灰头土脸一声没吭就走了。
杨遇跑出来时不小心脚滑带倒了一张凳子,发出的声响让几人都惊了一下,只见小孩儿狼狈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来到叙南星面前,试探着揪揪他的衣袖:“你……你说你想管着我,这话还算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