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答。
“因为他们是仙人吗?”
“因为他们住在仙府吗?”
“因为他们会漂亮的法术吗?”
几番追问,母亲终于开口:“不,因为他们有实力,因为他们说的话能传到千千万万人的耳里。”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凡人女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也看到了更残酷的世界,“实力为尊。原来低人一等,就可以被如此践踏。”
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看着迷茫的幼子,方觉悔恨。她不该来寻公道,不该带着孩子踏入这摊浑水,她就该忍气吞声,认下那封休书,窝在那个小镇,守着小小的车马行,母子俩踏实生活一辈子。
不像现在,注定客死异乡,留尚且年幼的孩子一人面对这一切。
幼子扑在床前,惶恐不安地为她擦泪:“阿娘别哭,我长大了也会成为他们那样厉害的人,不让他们再欺负你。”
这话却让默然垂泪的人抬头,她温柔地抚慰幼子:“你也想成为他们那样厉害的人吗?”反正时日不多,何不为幼子铺一条修仙之道,让他不要再做被人践踏的凡人了。
画面闪回,计绥闭上眼。
他此生最悔恨的事,就是在那个时候点了头。
此时灵舟暂歇,舟上修士陆陆续续下舟,舟上松快了不少,计绥甩开秦千凝的手,似是要直面冉清。
秦千凝又急又气,平日看着灵光的人,怎么这个时候这么糊涂?哪怕是和冉清一对一正面战斗也好,可冉清是那样的人吗?
忽然间,秦千凝福至心灵。
每个人都经历过心灰意冷的时刻,计绥现在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状态?
一个激灵,她连忙追上去。
计绥下了舟,往山下走,不过是个半大少年,背影却风霜满身。
秦千凝后悔自己嘴巴快,刺激了他,飞快地往前跑追上了他。
计绥听到声音,回头,眉头狠狠蹙起:“你跟上来做什么?”
秦千凝喘着粗气:“因为我不想让你做傻事。”
计绥闻言,反常地笑了一下,头一回露出少年人独有的明光烁亮:“谁能有你傻。”
秦千凝一噎。
是啊,她整日吊儿郎当,疯癫憨傻,胡说八道,反而是这群十几岁的少年们个个正经刻板。
计绥神色柔和下来:“回去吧,修真人切忌掺和别人因果。”
他转身,却听身后传来秦千凝的喊声:“那你们呢?”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秦千凝的质问却不因此停下:“明知道我懒惰不上进,烂泥扶不上墙,资质奇差,满嘴胡话,你们却非要帮助我叮嘱我,哪怕我被踢出炼器堂,被逐出宗门,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说好的修道之人不问世事,独往独来,你们又凭什么来掺和我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