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到焦从孟还有数不清的疑问,应璋终于屈尊降贵地传音给他。
“我认为你应该问些更有意义的事。”
良久,焦从孟才传音道:“应兄说的是,是我唐突了。你要说的是命格吧?”
应璋没有反驳,焦从孟便说出自己的想法:“命格置换应当不是诅咒,因为这个标记的出现意味着第三者的介入,只是这些凡人所知不多,所以才把它误认为是诅咒。”
“按照徐富妻子的说法,这个置换命格的人应该是盯上那些有天赋的修者,譬如她的哥哥和她的儿子,并将他们的命格换走了,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些猪狗不如的命格。”
他们只能在命格影响下服从命运的安排,被夺去引以为傲的天资,患上吃人的癖好,最终清醒地看着自己道途尽毁,生不如死。
好的命格提供机缘,坏的命格织就噩运。
不仅是焦从孟的弟弟,徐富妻子的哥哥以及徐富的儿子,还有这荒凉的霞镇以及那些无辜死去的生命,都是这场惨剧下的受害者。
“这不会是个例。”应璋回道。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杜撰的……”焦从孟皱眉,“什麽人会有这样的本事,换掉旁人的命格?”
命运之事虽虚无缥缈,但终究涉及天机,更何况是修者的命格,置换命格之人绝非等閑之辈。
“此人做出此等令人发指之事,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他。”焦从孟冷静评价。
一个人毁掉了那麽多家庭的未来,便不怕道心因此被毁吗?还是说这人根本便不在意报应?
这时,从焦从孟的腹部中倏地升起一团橙亮的光,它慢悠悠地飘向空中,片刻后在焦从孟激动的目光下化作一道虚幻的人形。
依稀可以看见这个模糊的人影与焦从孟相似的面容,想来便是他的弟弟了。
人影对焦从孟露出愧疚的笑意,在他的注视下旋身化作一抹流光飞向晴朗的夜空。
焦从孟久久地凝视着流光离去的方向,半晌后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应兄,还是要再同你道声谢。”焦从孟传音道,“我要留在霞镇,为我弟弟护法,助他重炼人身。”
在何处死去,便在何处複生。
对魂修来说,灵魂不灭是种幸运也是痛苦。
大部分正统魂修只要道心坚定,且从前在淬炼魂体的修炼过程中从未怠慢,若一朝不幸身死,最长半年左右的时间便能恢複如初。
但修者的道心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事物,有许多魂修便是因此倒在了这个过程上,永无複生可能。
对焦从孟的弟弟而言,这个过程又或许会有十年、百年般漫长,甚至遥遥无期。
而修者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我也该跟上他了。”
焦从孟释然一笑,站起身向应璋行作辑一礼同他拜别。
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最终转身消失在院子门口,将背影留给了深深夜色。
感觉到动静的姜照从应璋怀中挣扎着坐直了身子,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小声问:“宿主?”
应璋略略松开姜照,擡手为他梳拢微微淩乱的发丝,声音轻柔:“好点了没?”
姜照点点头,只觉眼睛还是有点睁不开,不过跑了个大活人他也不是毫无所觉:“宿主……焦从孟走了吗?”
“嗯,他去帮他弟弟炼身了。”应璋打量着姜照的面色,确定他睡了会儿后看起来好上不少,才略微松了口气。
姜照没有侧头看应璋,而是默默地仰头望向天空。
片刻后,他面色惆怅,开口问道:“宿主,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对,要走了。”应璋移开视线,淡淡道。
姜照有些遗憾和苦恼:“徐富和他儿子就这麽死了,我们却连幕后黑手都没能找到。”
他和焦从孟的想法都有些天真,以为光凭他们三人便能在霞镇找出真相。
事实上,他们找的方向也不算错,这十几年来吃人的兇手的确并非只有徐富的儿子,只不过前一个已经自尽了,尽管如此,他们找出的这两个吃人狂魔也并非最后的真兇。
他们没能找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疑云仍旧笼罩在姜照的心头上久久不散。
天鹰仙府的试炼之期已经不远,无论再如何可惜,随着徐富和他的儿子之死,这件事也只能暂时划下句号,他们必须要继续赶路去望城了。
不知此去之后,霞镇要经历多少年的时光才能回到昔日的繁荣,又会不会有第三个吃人魔头出现,但至少现下,表面的危机已经被他们除去了。
气氛凝滞良久,少顷,姜照听见应璋低声的宽慰。
“会找到的,我答应你。”
一只雄鹰飞越广袤无云的万里长空,穿行隐没于重峦叠嶂之中的仙宫府派,振翅掠过被神山秀水环绕的壮阔城池,鹰眼倒映出沐浴在万丈霞光中的瑰丽繁华,悠长的嗥鸣贯彻云霄,随后急转直下。
它绕过鳞次栉比的高大建筑,最终扑腾着落在男人的修长指骨上,乖顺地低头静默不动。
应璋取下绑在鹰腿上的信石,雄鹰察觉到身上的束缚消失后,才拍打着羽翼展翅离开。
他合上窗扉,握住鹅卵大小的信石走回屋内,随后伸手一拂,灵力灌入信石之后,一道光幕在空中铺展开来。
埋首趴在桌边一动不动的少年身形微微一晃,一张如玉瓷白的小脸在幽幽荧光中略略擡起,露出懵懂的神色。
“宿主?”姜照撑起身子,走到应璋旁边同他一起查探光幕。
应璋“嗯”了一声,随口问道:“系统日志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