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许雁栖看着这个小盒子,语气突然凝重了起来,“我外婆的日常生活,喜欢写在纸上,研究数据、报告那些,才会记录进光脑,我妈妈则是全部都记在光脑里。”
两代人,不同的习惯,祁默表示理解。
可瞧见许雁栖忽然降下来的情绪,他还以为他是因为面对亲人的遗物,才会如此,跟着难受了一会儿,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所以你把那些全部扫描进了这个存储器里?”
许雁栖“嗯”了一声,接着说:“原物件我放在了银行的保险箱里。”
说着,他感叹了一句:“还好现在的扫描仪,把笔记本扔进去,就可以扫描了,不用翻看里面的内容。”
“为什麽这麽说?”
祁默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许雁栖却合上嘴,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因为啊,我害怕。”
日记
许雁栖能够如实告诉祁默,他还记得曾亲眼目睹父母坠楼的画面,以及为什麽会欺骗别人,说他忘记了那天的场景。
可是他不敢告诉祁默的是,那场意外过后,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头一次産生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之后他多次午夜梦回,心里总想着,如果那天晚上,他开口叫一声“妈妈”,打断父母的讲话,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然而,他没敢开口,因为他没有经历过父母的争吵,纵使望不见秦雅宁的脸,但光是透过她的背影,他也能感受到她压抑的情绪。
这种事情,许雁栖也是第一次遇见。
他手足无措,不明白为什麽向来温和好脾气的妈妈,会有这麽生气的一面。
哪怕想得到应该是父亲惹她生气了,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争论,他只是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一切发生。
仿佛命运之神降下了神罚,针对他的怯弱。
自此,他失去了妈妈。
妈妈的日记里会记录什麽?
在日常生活中,她会不会把对孩子的不满隐藏起来,以耐心温柔的方式面对他,只在日记里抒发她的担忧和苦闷。
许雁栖知道,他是将他的害怕具象化了,本质上,是他对自己不满,而他把这份不满投射了出去。
只是眼下都走到了这一步,断没有退缩回去的道理。
许雁栖说出了他不敢看日记内容后,就紧紧地捏着存储器,指节开始泛白,面容却还算镇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祁默道:“我们看吧,看完再计划下一步。”
祁默有些不放心,提议道:“要不,连接我的光脑,反正都能看,也不用拘泥什麽设备。”
许雁栖摇头,拒绝了祁默的好意:“没事儿,反正都要看,用谁的设备都一样。”
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再为这些小事而纠结。
听罢,祁默便没有强求。
二人来到床边坐好,许雁栖把光脑画面共享给祁默,再通过芯片感应,将存储器连接到他的光脑上面,率先打开命名为“秦雅宁”的文件夹。
考虑到效率,他们从最后的日期开始,结果点开一看,只有短短几个字。
光脑的页面上,明明是规规整整的印刷体方块字,可是许雁栖和祁默却看出了秦雅宁“力透纸背”的决心。
【我决定了,我要离婚。】
许雁栖和祁默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果然如此,以及一点触及到意料中真相的惊讶。
他们没有说话,按照顺序,继续点开。
这一次,字数陡然多了不少,日期也比上一个往前了好几天。
【今天我去找了妈妈,告诉她,我想离婚。和我想得一样,她不同意我离婚。理由说来也怪老掉牙的,就是要为钦钦考虑,说孩子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更有利于他的成长。】
【说实话,我有点难过。普通人做了父母之后,父亲可能不止是父亲,但母亲有可能就只是母亲了。那一刻,说不怨她是假的,甚至怪她当初为什麽要把李轶介绍给我。】
【可是当她问我为什麽要离婚的时候,我没有告诉她原因。一是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是我不敢告诉她。她会相信我吗?她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而且我又能怪她什麽呢?她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罪魁祸首就是李轶,我去怪她,无非是把责任转嫁给我最亲近的人。】
【我是害怕,不敢告诉她,怕得到我不敢要的答案。可是我也知道,不管我以后怎麽样,她永远不会抛下我。我在她那里,一直有一种特权,这是我做了妈妈之后,才体会到的。】
【但是,我该怎麽办呢?】
秦雅宁没有明确说明她想要离婚的理由,但是话里话外无不在表明,这个理由跟李轶有关。
许雁栖心里渐渐有了底,但还是打算看完所有相关的内容。
之后的几篇日记,日期也是跳着记录,但提到了秦雅宁感觉不舒服后,去看医生的整个过程。
起初,她有些头昏脑胀,然后翻到了李轶某次回家,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遗留的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一位精神科医生的名字,正好就是袁钦。
秦雅宁想到李轶是制药公司的总监,不疑有他,直接联系了名片上的电话,预约了个时间,就前往医院就诊。
袁钦给她开了些药,服用后的确有所好转,可是最后一次看诊,秦雅宁看见了袁钦桌子上摆了张他和别人的照片。
时间就在不久前,合照上的另一个人,刚好秦雅宁也认识,也就是她的丈夫李轶。
秦雅宁不奇怪袁钦和李轶认识,毕竟袁钦的联系方式还是她从李轶那里得到的,但袁钦能把他和李轶的合照摆出来,想必他们的关系应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