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他的衣襟,贴着他的胸膛,哭出了这么些年来堆积的、沉淀的、压抑的所有的苦楚、悲愤,和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我心里严重的不舒服了tt……俺去躺一下缓和缓和……【爬走】
人,果然会在哭累了之后睡着。
虽然事后过了没多久我就反应过来,我让林强这家伙给黑了一把,至少那个虚张声势的电话是他黑我,但在当时,我还真是在哭够了之后,再度睡意袭来了的。
我睡了挺长时间,如果说之前是因为体力透支和精神负荷而睡死过去,那么这次,该怎么说呢?算是踏实下来了嘛?
我说不好。
但总之,我又睡着了,我这一觉睡到过了晌午,再睁开眼,林强仍旧还在我旁边。
他一手撑着太阳穴侧躺着看着我,表情很平静,发现我醒了,那张脸就露出一个微笑来。
真的是好久都没如此近距离端详过的一张脸了啊……我有点唏嘘,也有点想笑。我想说一句,林强,你老了你知道嘛,你瞅瞅你,皮肤也没原来好了,人虽说胖了点儿,可总体看上去,确实没有当年那种草原苍狼的感觉强烈了。过去,你是一头狼,瘦骨嶙峋的一头狼,现在呢?你变成大狗熊了?不不,你没那么魁梧,你啊……好吧,你还是那头狼,只不过……你的侵略性少了。该说是江南的温润终于把你软化了呢?还是说随着年龄增长,再彪悍的生物,也会渐渐流逝本性中的彪悍呢?
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总不能自控的觉得,你是个可以在眼神中时时不经意流露出杀气的男人呢。
那时候,我二十出头,你也二十出头,那年,是一九九零年,十三年前了。
这个月底,我要过生日了,我的三十四岁生日,真讽刺哎,我在尚不知光阴似箭的年纪里认识你,然后一转眼,只是一转眼,我就又在早已年过而立之后跟你重逢了。
林强,你这么看着我的时候,心里会不会也这么想?会不会也觉得我老了不少?至少……你会感叹一下儿我就这么又跟你同床共枕了吧。
我盖的是你的被子,枕的是你的枕头,睡的是你的床,呼吸间是你的味道。
味道是最具欺骗性的东西,人也好,环境也好,固定的味道一旦记在脑海里,就成了抹不去的烙印,或是一种符号,一个标记,不管过多久,只要再次让那味道钻进鼻腔,过去的所有便都潮水般涌来了。
我霎时间像是有了一种错觉,好像我从没离开过东四,什么九七年的风波,什么世纪之交的全国巡演,什么单飞,什么我的婚姻你的改变……全都不存在了,全都可以扔到九霄云外了。现在,我们还是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秃小子,在躁动的年纪里愚蠢的相爱,不看前途,不留后路,就那么一头撞进了滚滚红尘,使着性子,闭着眼睛,拼了命的那么往前奔跑。
我们在追逐什么呢?
是只有在言情小说里才会有的完美结局嘛?
还是……仅仅是一抹天边虚无缥缈的幸福呢?
我幸福过。我想,我是真的特别幸福过的。然后我猜测,幸福这个东西,可能真的是越单纯的时候,越容易感受得到。
“……几点了?”清了清喉咙,我尽量不让自己声音太过沙哑的问他。
“不到一点。”他回头看了一眼床边的闹钟,然后问我,“那什么,九儿,你……饿吗?”
我饿,我真的饿,但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发烧呢不是嘛,全身的无力感让我连肠胃也跟着无力起来。
但,我点头了,我说的是实话,我说我饿了。
“那你想吃点儿什么?”他精神起来。
“……好像……不想吃什么。”
“啊?你不说饿了嘛。”
“啊……我想……”脑子不是很灵活,我都没告诉他我确实是不想吃东西,只顾在那儿努力琢磨自己到底想着什么东西会觉得香,到最后,我终于翻到了答案,“我想,喝腊八粥……”
“腊八粥啊……”他皱眉看着我,“腊八儿是哪天来着?十号?十一号?”
“……我哪儿知道。”我也皱眉看着他,“我妈头些天倒是念叨了两句……忘了。我没太着耳朵听。”
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想起来什么,但我很快就发现这种做法的可笑。两个昨天还疯狂成那样,今早又纠结成那样的人,居然会在一觉醒来的几个小时之后就开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谈论腊八粥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算了吧。”我叹气,“我不想吃了。”
但林强不答应。
“还是多少吃点儿吧,你要是想喝粥,我上超市看看去,兴许都开始卖了,各种豆儿什么的……”
“算了。”我打断了他的唠叨,“我是真不想吃了。”
“哦……”他沉默了片刻,“那要不,你来碗热汤儿面?”
“……也成。”我突然很无力拒绝他,“随便吧。”
“哎。”突然显得有点高兴起来的家伙一翻身就下了床,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我,“那个,面里头,卧个鸡蛋嘛?”
“不用了吧……”我有点茫然的看着他,“又不是坐月子。”
点着头转过身去的人往门口走了,我默默想着自己刚才的话,怎么想都觉得实在可笑,比关于腊八粥的讨论还要可笑,想着想着,我就真的笑了出来。不夸张,一笑,我就会觉得全身都在疼,终于,当疼痛超过了可笑的水平线时,我还是决定收敛一下自己的情绪。毕竟这莫名其妙的笑,比切切实实的疼,要虚无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