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想要你,让你只是我的。”
“我也说过我谁的都不是。”
“我知道……”只差一丁点,就要陷入解不开的死循环,白未然焦躁地干脆停止了对话。
但他没有停止自己的行为。
把对方抓在怀里,他略微低下头,凑过去,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对方的。
那是一个极为轻浅,极为平缓,意料之外,却也尽在情理之中的亲吻。
没有唇舌纠缠。
没有深层挑逗。
那只是个短短的浅吻,却在彼此的情绪里,都丢了个重磅炸弹。
白未然第一次察觉到心疼的滋味。而田钺,第一次发现这样的接触,居然不会让他反感。
他会怕,怕紧跟着发生什么像以前那种屈辱不堪的事情,可他真的没有对这个亲吻,产生也许应该理所当然产生的反感。
可能,他真的太长时间没有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和一个人温和而紧密地肢体接触过了,而这种能够带来安全感和快乐的,无害的接触,竟然可以与性别跟种族全无相关。
于是,直到亲吻结束,他都未曾反抗,他心里狂跳,指尖发麻,可他到头来,未曾反抗。
白未然在彼此的嘴唇拉开距离后,叹了口气,掌心摩挲了几下怀里那男人的后背,最终,咬着牙关,放弃了后面本可能继续下去的所有行为。
他揣着万千不甘松了手,皱着眉头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满脸通红僵硬在原处的田钺一身脱力,满心慌乱,和两眼茫然。
对于这个亲吻,田钺好久之后,才明白自己为何不反感的。
他是觉得抵触,但这种抵触,来自于恐慌。曾经被那样对待过,他怕这个男人碰他,本能的应激反应会让他全身紧张起来。
可是,他不能否认的是,那种亲昵的碰触,他喜欢。
记忆里,他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小时候,父母忙着争吵,工作,用更多的工作避免无休止的争吵。那个离婚还会觉得丢脸的年代,他们宁可维持着这份明明维持不下去的关系,也不肯轻易放彼此自由。田钺,是这种病态关系的牺牲品,他不记得爸妈好好给过他一个疼爱的拥抱,一次充满情感的注视,一句认真的,或者哪怕只是在哄骗他的“你真棒”。相对于同龄人,他的精神世界是贫瘠的,甚至荒芜的。他在上学前的那年差点儿被拍花子的拐走,就因为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老女人至少会对他笑,会说小朋友你真可爱,会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塞到他手里问他要不要去公园玩。
如果不是街坊邻居有戒心,果断拦了下来,他恐怕早就给卖到山里去了。
可每次回想起这段经历,他有时候甚至会想,搞不好真给他卖了,反而更好。至少买他的人,是需要一个儿子的,是会再穷再苦,也拿他当个宝贝养着的,而不只是个失败婚姻的无辜见证。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为什么田钺赶上的,都是人情的冷,和世态的凉呢……
他一度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后来,也就根本不去想自己是不是做错过什么了。他没有错,既然他命里注定对冷的凉的有引力,那就让他自己也冷了凉了吧,这样,才不会受伤害。
于是,似乎一夜之间觉醒了,又或许是一夜之间麻痹了,田钺就那么开始逼着自己强悍,这个强悍的自己无时无刻不跟骨子里藏着的,那个对关怀,对爱饥渴到快要死了的灵魂针锋相对着,然后就在针锋相对中,磨擦得更加粗糙,挤压得更加坚硬。
又于是,当他第一次被这样拥抱,被这样小心对待,被耳鬓厮磨着轻言细语,被有着冰冷色泽的眼睛热烈地注视,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做出抵抗的。
他见了鬼的,喜欢这份霸道而执着的温柔……
就算因为那个亲吻,他们之间,又有差不多大半天没有说话。
白未然明白,他肯定觉得别扭,耐着性子等到快要吃晚饭时,那个被拥抱亲吻时浑身僵直然而表情可爱到让他快要死了的家伙,才总算基本恢复了常态。
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高级餐厅送来的龙虾意面跟黑松露披萨,田钺喝了一口冰凉沁爽的白葡萄酒,偷偷看了看不远处的门廊。
镶嵌着整扇雕花玻璃的双开侧门没有锁,那是因为那个男人在家。而且就在他视线所及之处。
门廊外的游泳池里,水花翻腾处,是那个皮肤苍白的男人正从水里一跃而出。池边的地灯映照着那个强壮的躯体,那个肌肉线条如此流畅,身材比例如此完美的躯体。
白未然,可能真的是天生的王者,他就像是不存在的虚构人物一样,要什么有什么,钱,地位,容貌,智慧,工作能力。他全都具备,就算他有个带着重大缺陷的人格。
啊……是的,只差这一条,他就真正意义上的完美了。
然后现在,这个来了兴致就跑去游了几圈泳的男人,正赤着脚,一边用浴巾擦掉从发间滴落到厚实胸膛上的水,一边踩着光洁的青灰色石板地,朝室内走过来。
田钺停下了手里卷面的叉子,一直看着,直到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
“怎么?”擦头发的男人停下了动作,皱起眉头。
“没怎么。”面无表情应了一声,田钺看了看对方黑色泳裤里包裹着的,比自己裤裆里引以为傲的,还要粗大几分的那根,撇了撇嘴,重新把视线集中到电视屏幕上去了,只漫不经心丢了一句,“看你什么时候脚底打滑把自己再出溜到池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