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已经换上了另一身衣服,仍旧是中式裤褂,不过变成了浅米色。然而这颜色上的转变并没有让冯临川身上的气息柔和多少,反而更像是围挡着猛虎的轻纱,围,而不困,那放肆的雄性味道,照例还是能隔着轻纱弥散过来。
对方关了门,轻轻松松走过来。他左手拿着一个包袱,看上去并不沉重,像是包着几件衣裳,而右手,则正从腰间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
念真手心出了汗。
他一双眼再也掩饰不住惶恐的看着冯临川,直到看得那匪首忍不住笑。
“别怕,还不到杀你的时候。”说着根本就不能算是安慰的话,冯临川将包袱一甩手扔给念真,跟着晃了一下手里的枪,“来,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该死的!为什么要问?!他要杀你了!他说还不到杀你的时候,那只是拙劣的骗术而已!他要把你带进林子里一枪崩了之后扔到山涧里喂野狗了!他最开始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心里乱得开了锅,手也就颤抖个没完,但没有得到对方回答,只收到了一个催促眼神的念真,还是照做了。他再次赤着脚,被一个匪带着,穿过冯家寨。而已经感受过一次疼痛的脚,在恐惧的催化之下,竟然逐渐忘了苦楚。
他的思维逐渐变得麻木,甚至不知道冯临川在特意挑了一条乱石很少,只有松软泥土和厚实落叶的小路。而迷惑的在林子里走了一段之后,那从一进树林就紧张得不行的念真,不知怎的,竟然被带到了一处略微开阔些的平坦区域。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里弥散的水汽和热度,都证明就在他眼前,这一方浅浅的小池,正是山里隐藏的温泉。
疑惑中回头去看,冯临川正冲他挑起嘴角。
“洗洗吧,水是热的。”那男人用手枪指了指池里的泉水,“寨子里的弟兄,天不太冷的时候,常来这儿洗个澡。活水,老是干净的。”
念真又看了看那似乎确实是活水的温泉,喉咙里有点发痒。
他确实该洗洗干净了。
就算某些东西已经成了事实,但身体上格外不舒服的感觉,还是真的需要温热的水流来驱走。
可……
“怎么?等着我给你更衣?好。”话音落下,都还没等对方吐出半个不字儿来,冯临川就一步上前,揽住了那和尚的肩膀。
“放……”
“放什么放!”脸上再度露出猛兽的表情来,冯临川抓开念真手里的包袱,随便扔在草地上,又将自己的手枪也扔在旁边,接着,他简简单单几下就扯开了念真的衣领。
或者说,那其实该说是“他的”衣领。
“衣裳是我的,只是借你穿穿,应应急,现在,该还我了。”说着格外冠冕堂皇却又格外匪气的话,冯临川在念真的挣扎中借力使力将之掀翻在温泉旁边,继而最终剥掉了那和尚所有的衣裳。
就像是麻醉药还没过劲儿时那样,蜷缩着,闭着眼的年轻僧人,就那么赤条条躺着。不过这次更加香艳,至少对于冯老大来说如此。
枯叶,泥土,杂草,野花,或暗淡或鲜亮的自然色彩之中,包围着苍白单薄的男人的躯体。那躯体因为恐惧和羞辱而颤抖,恐惧的,是背天道而驰的行为,羞辱的,是这样的行为又一次发生在他身上。
可是,最后,最后的最后,冯临川却并没有再强行对他做什么会遭天谴的恶行。
他只是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在他面前就那么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并最终带着他,走进了温热的池水之中。
于是,念真万分迷惑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那男人,那杀人不眨眼的匪首,竟然只是抱着他,泡澡而已。
略带粗糙的手掌在他皮肤上滑过,却并非戏弄,而是为他洗掉时方才粘在身上的泥土。厚实的胸膛贴在他背后,低沉的呼吸掠过他耳根,冷酷的嘴唇贴着他脖颈,而后,那越来越让人迷惑的男人就突然开了口。
“色戒,你已经破了。要是你能再破一条杀戒,我就真放了你。”边说,边伸手抓过那扔在地上的枪,反手交给念真,冯临川与之拉开一定距离,潇洒自在靠在池边岩石上,指了指自己的咽喉,“你要是能一枪打死我,现在就能下山。那个包袱,里头是一套僧袍,还有你的宝贝金刚经。带着一块儿下了山,穿上戴上,你就还接茬儿当你的和尚。我不过是个匪,死了,官家乐不得呢,更不会追查凶手。怎么样?这笔买卖,你可是稳赚不赔啊……”
稳赚不赔四个字,在念真脑海里盘旋了好一会儿。
金刚经三个字,同样跟着盘旋。
杀戒两个字,却只短短的停留了片刻。
看着那匪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枪,念真到最后,只是一声苦涩的笑。
“留我,于你究竟有什么用?”
听到那满是无力的疑问,冯临川先是一愣,而后挑起嘴角。
“我不是都说了嘛,压寨夫人啊。”
“我是出家之人,更何况,是男的!”
“知道,女的那叫尼姑。”
“你……”
“要说起来也是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格外值得琢磨的问题,冯临川半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念真,“活脱脱一个尤物,怎么就偏偏堕入了空门。”
“尤物”的说法让念真在怔住之后,真的有了一种扣动扳机的念头。
可最终,他没有。
“施主,放我下山吧。”低着头,忍着耻辱,他放弃了所有争辩或是指责的念头,“我只求把金刚经送到北边的净云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