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对方,辰挥开那只手,说了句“怜悯就免了”,而后自己站起来。
看着辰应该是没什么事,白长庚抬手摸了摸颈侧那基本复原了的伤口,又动了些灵力消掉衣襟上的血痕,他轻声叹息。
“天快黑了,我得去筒子河看看。你……”迟疑着发问,想着自己也许得不到回应,他没想到辰终究还是在半天低头不语后点了点头。
“……我也去吧。”
“嗯。”没有问什么是否真愿意去或是还有没有事儿之类的话,他很清楚,终于从疑惑到愤怒,并最终迁怒于自己这个种族的辰,现在已经把积压的情绪发泄出来了,而至于安抚或是探查的话,对于自尊高于一切的猫来说,是不能轻易问出口的。
“那,去筒子河,是分开查,还是一起?”辰抹了把脸,声音有点儿无力。
“分开吧,一人从西侧开始,一人从东侧开始,然后在金水桥会合。”
“……嗯,好。”点了点头,略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辰没再多说关于荧惑的一个字,一声叹息之后,他拽了拽衣襟,跟着先他一步的白长庚朝那片曾有着冲天帝王气的禁宫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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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紫禁城周围,有一圈人工开凿的河道,笔直,四方,环绕着朱红的宫墙。
老百姓习惯的叫它筒子河。
这条河没有,没有终点,就是一个巡回的圈,从入水口流到出水口而已,水流缓慢。那种静谧的感觉和森严的宫墙格外相配。
在这样的所谓“水域”里,会藏匿着什么迷途鬼?
“若是有,还真是不开眼的鬼啊……”辰叉腰看着面前已经结冰的水面,叹了口气。
“那,你从这边开始找,我去东边?”白长庚提着建议。
“嗯。”辰点头,“金水桥会合。”
说了声“好”,白长庚开始和荧惑从相反的方向沿着筒子河慢步。他走得并不快,每一步都很小心,边走边仔细体察着空气中的灵动。从这一带感觉到异样的灵动并不是什么难事,紫禁城里紫禁城外,数百年来多少冤魂野鬼在此聚集,弱小的被强大的所吞噬,强大的又被地仙或是灵兽所吞噬,这和阳间食物链格外相似的链条持续了太久,已经是自然而然的事。
不过,这次,不知是第多少次徘徊在宫墙下的白长庚,却发觉到与以往不同的一丝气息。
就在他走到筒子河东段正中央的位置时,一种很是飘渺的木香钻进了鼻子。
白长庚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这木香他之前并未闻到过,但他知道,这带着若隐若现妖气的香味绝不是一般的小鬼小怪能具备的。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他极力探寻着这味道的来源,而后,就像是故意在引诱他一般,那气味竟然逐渐浓郁起来。
原本还在警觉的想着这也许是妖魔的毒气,念了几句避毒的神咒,却发现没有什么反应,又从掌心轻轻变出一捧极为细小的白色沙粒,一扬手洒在空中,那轻于空气的粒子就在飘散开来之后,都逐渐聚拢,并向着同一个方向,顺着那香味飘去了。
白长庚站在原处,仔细盯着那沙粒的飘散轨迹,只见半空中的沙子好像细微的雪或是柳絮一般时而密集时而松散,忽高忽低,或快或慢,然后最终都集中到一个中心位置上去了。
口中轻轻念着咒词,心里默默做好了那灵体展现出本来面貌的思想准备,白长庚终于在所有沙粒都聚集到筒子河心正中的某个位置时一翻手掌,收回了那已经凝结成一颗苍白坚硬的犬牙的碎沙。
攥了拳头,把那犬牙消失于无形,他对着那个已经确定了的位置低声说了句“不必再躲藏了,出来吧。”
回应他的,是片刻后回荡在冰面上的一阵低沉而且鬼魅的笑声。
跟着,一个十分模糊但是浓于周围夜色的黑影就开始显现,黑影越来越浓,越来越大,却始终不见清晰的影像,只能分辨出两只尖尖的耳朵和一条摇摆的尾巴。然后,到了最后,等到那黑影已经变得几乎高过了朱红的宫墙,就在那应该是头部的位置,骤然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眼。
那双眼并不狰狞,唯有绝对的邪气透出来,目光和影子的飘渺有着截然不同的集中力,白长庚被俯视着,被注视着,虽没有觉得恐惧,却完全茫然于这黑影的实质。
凭借他的力量,看不出这究竟为何物。
迷途鬼?不,不是,恶鬼没有这样的魅惑,恶鬼应该带着更多的血腥气而不是木香。
那么,灵兽?不,也不对,灵兽怎么可能只是一团影子而毫无具象?
就在反复猜测自己面对的这团几乎遮挡住了星月光辉的影子究竟是什么时,那影子终于用缓慢而且缭绕不绝的声音开口了。
“忠义白衣神……你很聪明,竟然用犬牙粉来试探我的方位……那颗牙是你生前的遗留么?……那死在龚家废墟上的白犬……短短几百年后竟成了镇守一方的食鬼兽……造化真是作弄人啊……”
白长庚目瞪口呆,他竟然完全找不到质问或是还嘴的余地。
“……白衣神,我并非你要找的迷途鬼……我虽没有具象,却绝不是妖魔或鬼魅……我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活了太久……也死了太久的影子……”
这谜语一般的话,没人能听懂,像是为了等对方反应过来,那黑影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不必迷惑……也不必猜测,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在臆断我来自何方,以及……如何知道这许多……对么?别那么惊诧……你的死咒对辰管用,对我……却只是一道最容易解开的谜语……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或者……你也可以问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