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至此,杨晚溪算是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消化得差不多了。无论如何震惊,这归根到底是他人的事情,本应,本应是与她无关的。
杨晚溪没有立刻离开会客室,她依旧背靠着墙壁,目光落在天花板角落那盏小小的射灯上。这会儿接近中午,屋子里光线充足,她没开灯,就这么盯着那远远的毫不起眼的黑色灯圈,一眨不眨。良久,她再次抬起手臂,摁亮了手机屏,点开微信那个已置顶大半年的头像。
晚溪:【很抱歉。】
很快,对方回复。
凌砚:【不用道歉】
凌砚:【下班后谈谈】
晚溪:【好的。】
兰殊举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朝杨晚溪倾诉,满胀在胸腔的倾诉欲终于排遣掉一些,没那么憋人了。可还不够,他觉得那个终于见光的秘密就是个全自动充气筒,而自己的整个身体像个气囊,不用多久就又会被撑爆。
兰殊打开通讯录,一边朝下翻一边想,这么大的事,没道理告诉了杨晚溪却不告诉好兄弟。他终于翻到z打头那几行,姓“赵”的联系人不少,“子”字得排后,兰殊仔细地翻,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喂,喂,诶,子成啊,你干嘛呢?”
……
凌晨3点,赵子成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惊醒了睡梦中的周妮妮。
“怎么了老公?”周妮妮揉着眼睛,迷蒙地问。
赵子成没答话,就这么枯坐良久,久到周妮妮即将再次睡去。
“靠!”赵子成一声爆喝,“t的啥玩意儿!”
赵子成实在太气,两只眼睛在黑夜里放光:“搞半天老子才是那根独苗??!!”
我不愿意
兰殊在床上打了个滚,翻身坐起来,他揉了揉自己草窝似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开门下楼。
他没了工作,最近搬回老宅住。养家的那二人一个出差一个上班,他闲得发慌,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睁眼。一睁眼便要去拿手机,点开微信看过后,又恨不得自己根本没醒来。
今天周五,江遇已经晾他5天了。
“福婶!我饿!”兰殊朝楼下喊道。
福婶在楼梯口探出了头,极不赞同地说:“小少爷,你这几天也太颓了点,跟当初大学放假似的。”
兰殊闻言垂下了眼,他现在敏感得很,听不得半点跟江遇沾边的东西。
“这一日三餐啊,还是得按时吃,对胃好,对肝好,对气血也好,……”福婶不知道他的这些小肠子,自顾自接着絮叨。兰殊顶着自己的草窝头闷不吭声地下楼,这会儿已过中午,福婶领着家中佣人早用过饭了,刚有人来报,说后院池塘的锦鲤一下死了好几条,她同兰殊招呼一声,又叮嘱几句厨师,这才转去处理。
菜肴都是按着他的偏好烹制,兰殊独自坐在偌大的餐桌前,觉得这里空荡得不是滋味。今天睡得太久,脑子仍裹了一层浆糊,兰殊用筷子扒拉米饭,半天送不进嘴里,就这么原地又发起呆,隔好一会儿,他另一手摸出手机,惯性地再次点开微信,又惯性地收起,而后长长地叹息一声,放下筷子。
忽然就不饿了,甚至还有点吃饱了撑的似的。
兰殊找到江遇助理的微信,
兰殊:【你好,请问江律师今晚有安排吗?】
隔了大约四五分钟,那小助理回复了:【您好兰总,江律师今天晚上有饭局,现在还在开会,如果您着急,会议结束他会先给您回电,或者我这边先联系李律师为您处理,您看可以吗?】
兰殊抱着手机,盯着那白框黑子看了许久,终于撇撇嘴,回:【不用,不是大事】
左右还是江遇的工作更重要些。
小助理收起手机,朝身旁的江遇道:“江律,我已经给兰总回了,他说不是大事,不用您回电。”
江遇仍在看卷宗,闻言只“嗯”了一声,并不抬头。小助理觉得奇怪,江大律师对客户关系的维护向来很有一手,凌风集团二公子致电,就算有同窗情谊在也必然得上一万份心。甚至说,正因为有这层同窗情才更应该重视维护,所得的回报必定比其他关系要大得多。最显见的例子就是,这位小兰总一回国,他们立刻便拿下从凌风集团到旗下各公司的法务合作。因此江遇这明明有空却避不联系的态度才显得反常。
但她没问,一个是江律师的靠谱已经到了让团队所有人盲目信任的地步,另一个是江律师从母亲病重开始情绪都不怎么好,最近尤甚,她还是少说话多做事为妙。
开会是假的,晚上的饭局却是真的,应酬一如既往复杂又冗长,满桌的佳肴没动几筷,肚子被酒装满,饭后唱歌,洗脚按摩,小助理早被送回家,江遇带着团队的男律师全程作陪,能参与的参与,他捧场买单。凌晨一点过,江遇终于回到凌云阁的地下车库。代驾停车结单,江遇摇摇晃晃地关上车门,单手提着西装外套和公文包,缓步走进不远处明亮的电梯厅。他半醉着,意识还清醒,只手脚不听使唤,行动迟缓。他眯着眼,寻摸一阵后终于找准上行键,抬手堪堪按亮便困倦得再提不起劲。午夜已过,此间除他外唯一尚未沉寂的大约只剩角落那摄像头上闪烁的红点。江遇斜靠着墙,没精力顾及形象,他艰难分出些许神志,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摸索到远程门锁的软件,点开看了眼实时影像,空无一人。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江遇撑起身,蹒跚着走进电梯,弥散的思绪伴随向上的数字被不断拉扯,他恍惚间想起早些时候,饭局刚开始,手机收到家门锁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