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不理他。
“江遇,叫声爸爸听听。”
江遇还是不理他。
嗯,兰殊确认,江遇的确是醉了。兰殊一乐,嘿,这可真难得。
他连忙把自己的椅子拖到江遇旁边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跟个机器人似的醉鬼。
“诶,江遇,我明天就回燕市了啊,后天飞美国,”兰殊对江遇说道,“你记得想我知道不?”
江遇依然不理他,但嘴里的念念有词停下了。
兰殊也不恼,他说这些只是为了逗逗江遇,权当开场白。接下来他要问的,才是重点。
兰殊斜靠在椅背上,两眼放光,咧着嘴贼兮兮地问:“那什么,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给哥们儿透透底呗。”
江遇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转过头,盯着兰殊。兰殊也不怵他,表情哀怨,声音却狡黠:“哥们儿明天就走了,临走前还不知道你的人生大事,这说得过去么?”
“你要去哪儿?”江遇开口了,他的嗓子有点哑,声音又低又轻。
兰殊竖着耳朵才听明白,“我回燕市啊,然后飞美国。”
“美国……”江遇垂下了眼,“什么时候回来?”
兰殊偏头仔细想了想:“这个,说不准啊,快的话4年?慢的话不知道,哎也可能就不怎么回来了。”
江遇又不说话了,他一动不动,只剩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兰殊。兰殊笑,伸出双手在江遇脸上狠揉了一把,“嘿,二愣子似的,我得给你照下来。”他正准备起身却被江遇扯住了手臂,兰殊挣了挣,没挣开,“你到底是不是醉了啊,警惕性还挺足,拍个照都不行了,”兰殊只得又坐回椅子上,“而且是我先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呢,赶紧的,你喜欢那究竟是谁?哎呀你放心我保证不说出去。”
“你不准备回来了?”江遇问。
“嗯?哦,只是可能,说不准的,”兰殊摆手,“说你呢,怎么又问我了,你丫肯定是装醉,不然嘴巴怎么还这么紧。”
江遇站起身,自上而下凝视兰殊,再一次问道:“你不准备回来了?”
兰殊有点不耐烦:“可能,我都说了,只是可能,我……唔!!!!”
兰殊懵了。江遇俯身的速度太快,右手箍住他的速度太快,凑近的速度太快,所以他没反应过来太正常了。在这之后的许多年,每每兰殊想到此刻,每每他谨慎而严肃地复盘分析,他都是这样总结的。于是当这一切迅雷般骤然发生时,兰殊只能瞪大了眼,僵在原地。这不怪他,真的不能怪他。
嘴唇上柔软又强硬的触感是什么?兰殊在满心满目的空白中缓缓寻摸神志。江遇把他箍得太紧了,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觉出一丝痛。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江遇在亲他!卧槽江遇疯了!!
兰殊终于彻底缓过神——也不算真的彻底,但他好歹,好歹明白现在需要挣扎。于是他开始奋力地挣扎,他坐在椅子上,两腿被压在江遇的腿间,抬不起来,只剩被紧搂住的脑袋和上半身在缝隙中勉强能动。兰殊死死闭着自己的嘴唇,他不敢张开,他直觉如果张开哪怕一点点,更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他抬起手臂拼命扒拉身上的醉鬼,奈何醉鬼的力气实在是大,他使劲浑身解数,拼了命地左摇右晃,挥拳猛打,好不容易找到个空隙将手抵住江遇的锁骨,而后猛地一推!终于,终于推开了!
兰殊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切都过于荒诞,脑子里除了愤怒与畏惧外还有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太累了,挣扎得太累了,他颤巍巍地用手背抹了把湿漉漉的嘴唇,小心地抬眼看向刚才一切的始作俑者。
江遇被他推倒时发出“嘣”的一声巨响,不知嗑到了哪里。此刻他正仰躺在地,闭上眼一动不动。
兰殊喘匀了呼吸,慢慢站起身,警惕地靠近地上的醉鬼,他用脚踢了踢江遇的小腿,见他没动静,心中升起不安,两步走到江遇肩旁,他蹲下身,用食指在江遇鼻尖停了停,直至感受到节奏平缓的热气一簇一簇地洒落他的指节。兰殊收回发烫地手指,他咽了口唾沫,双膝跪在地上,将耳朵靠近江遇的口鼻,再次确认他的呼吸匀称而有力。
兰殊终于放下心,他瘫坐在地,看着身旁沉睡过去的人,方才那些被短暂扫落到一旁的混乱的咆哮的思绪再度席卷他的神经,从扛着江遇回宿舍到现在,兰殊已经精疲力竭了,他没法捋清方才那如奔洪般袭来的一切,也没法捋清自己脑子里纷乱如麻的杂念。他可真想像眼前这人一样,眼睛一闭一睁,什么都过去了。
兰殊气急败坏地抖着手朝江遇指了又指,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扶着椅子站起身,最后回头看了眼倒地上的江遇:“鬼才管你,感冒活该!”放完狠话,他拖上那醉鬼白天替他收拾好的行李,背上自己的包,逃也似的离开了。
从图书馆回来的林逸推开门,被笔直坐在床上的江遇吓了一跳:“卧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遇没看林逸,只低声道:“回来一会儿了。”
“哦,”林逸将书包放回桌上,“兰兰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走了。”江遇说。
林逸回头:“走了?”他看了一眼对面兰殊的床位,“不是说明早?怎么今晚就走了?他床上的东西都不要了?发生什么事了?”
江遇摇头:“没什么。”
林逸觉得奇怪,江遇的状态不太正常。他试探性地问了句:“你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