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机会啊玲子!”身边的室友两眼发光地哄道。
余晓玲连连摇头:“不不……”
“怕什么!都是游戏!平时让你从他旁边走过去你都不好意思!现在的时机,千载难逢!”
“你想想,大学四年你连句话都没跟他说全过,你甘心?!”
“那可是你的男神诶!”
她抿起唇,上眼皮止不住颤,她抬眸偷看对面的人,耳朵里全是室友的怂恿。50人围出的圆不小,所谓的对面与她相隔十好几米,余晓玲只看得清他百无聊赖的坐姿和侧对旁人的脸,然而他的神态,表情,他微张的唇在说些什么,她不知道。
“玲子,真的,就你这性子错过这一回,再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了!”
“一鼓作气吧!”
余晓玲猛地站起来,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垂在腿边的双手紧握成拳。身旁安静了几秒,余晓玲转身,绕着圆圈的外围朝某人走去。于是周围再度爆发热烈的呼声起哄声加油声。熟稔的不熟稔的男男女女都兴奋地等待着必将到来的好戏。余晓玲听见自己的室友在原地一边大笑一边为她打气。她咬了咬牙,目视前方,目标清晰。
余晓玲是个小透明。这点她自己向来很清楚。长相一般,成绩一般,性格内向,为人畏缩,几乎不会有谁将额外的目光投递到她的身上。余晓玲对此其实无所谓,她也不是进大学才透明的。老实说,虽然很多人,包括她爸妈,都把大学生活描绘成苦尽甘来的奖赏,像个可以随心所欲放任自流的天堂,可在余晓玲看来,这里和高中也没什么两样,她依旧早起上学,晚上自习,到点熄灯睡觉。当然也不是完全一样,比如可以大方地用手机,不用穿校服,身边的女孩开始化妆,一到夏天,满走廊都是飞扬的裙摆和漂亮的凉鞋。只是余晓玲没怎么变,她还是穿着普通的运动服,素面朝天,还是不怎么用手机。
她中学也住校,没办法,她家太远了,回去一趟要翻四座山。当时宿舍里住的都是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大家境遇相通,挺能聊到一起,高考结束,四散天南海北,她们有时也会联络,但渐渐的,各又有了新的朋友圈,关系自然而然地淡了。余晓玲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室友算不算她的朋友圈。她们对她还是蛮好的,见面都会笑着打招呼,一起修的课,上下学也能一道走,有好吃的,她如果在场也分给她。可她不常与她们聊天。有时她独自下课回宿舍,也能察觉前一刻的欢声笑语在她进门后立时低了下去。她们结伴出去玩,逛街看电影也不怎么叫她。她们好像有人恋爱了,分手了,有人喜欢班上的某某,但她们不会与她分享。她们有个微信群,余晓玲也在里面,但那个群总是安静的。余晓玲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在意这些的。可当某一天晚上,她们在宿舍热聊时忽然回头问她:“晓玲,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她停下刷题的笔,默默点了点头。
室友们见状立刻兴奋起来,不停地追问:“是谁啊?谁啊?”
“我们学院的吗?”
“我们班的?”
“……嗯。”
有人轻呼:“我们班的啊!谁?”
余晓玲不好意思讲。她们倒很理解她的羞涩,于是决定猜,把班里的男生都罗列一遍,总能知道是谁。
这事进行得比她们预想的还要顺利,因为当她们报出第一个名字,余晓玲便又点了头。她看见她们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心照不宣的眼神,她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兰殊啊。”
“玲子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兰殊的?不会是他把你书撞倒了那次吧?”
“……”余晓玲再次轻轻“嗯”了一声。
“哦。还有谁喜欢他来着?”
“周明丽?我之前听说王莎莎也喜欢他。”
“哎呀,他那个条件,喜欢他多正常。”
余晓玲抿着唇,将视线重新落到面前的法考真题上。室友们还在聊:“那兰殊喜欢谁?”
“不知道啊,以前好像传过他喜欢杨晚溪。”
“看着不太真呢,而且杨晚溪喜欢江遇已经人尽皆知了吧?”
“哈哈哈哈,三角恋啊?”
……
余晓玲就这么默默退出了话题,没人再多问她一句,比如喜欢他什么?要不要倒追?这些问题在得知对象是兰殊后就都没有意义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喜马拉雅山和马里亚纳海沟。余晓玲说不清自己刚才被忽然问及时为什么要回应,她其实很明白如果不是因为高考因为大学因为宿舍的分配规则是按随机生成的学号排序,她和她们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她的确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想要试试有没有一点点,和她们推诚相与的可能。
余晓玲在恍惚中回神。在周遭的起哄声中一步步走向她注视着的那个人。她知道,她长相普通,性格怯懦,家境贫寒,她没指望受人瞩目,她安于自己默默无闻的身份。她喜欢的人很优秀很耀眼,会有很好很好的未来。她鼓足勇气向他走过去,不是为了别的异想天开的可能,她只是很想跟他说句话,最起码,她想面对面地,昂首挺胸地看一下他。
当余晓玲站定在兰殊跟前,身旁的喧闹达到顶点。兰殊早在确认余晓玲是在走向自己时便站起来笑眯眯地等着了。他看着余晓玲那张通红的找不到一处原色的脸,大声地高兴地谢道:“多谢余同学啊,太给面子了。”
“没,没事。”
老于在不远处喊:“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