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着易煜出狱,出任了野腾马的董事长职位,并逐步步入一种正常的社交生活里后,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易煜并不太和他们一样。
这么说吧,易辉和孙韶,那基本就是天生喜欢男人的主,不以外力为转移,首先,能让他们产生生理和心理上情感的大前提就是——你得是个男人。
易煜却并不是这样,因为好像除了崔棋,易煜在更多时候对女人更感兴趣一点。尤其透过他在公司里更愿意跟女下属调笑,以及时不时总会和一些合作公司的女性传出些花边绯闻的事例就能觉得更明显。
但他跟崔棋在一起的事情也是实实在在的事儿。这一度让孙韶和易辉觉得纳罕极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易煜喜欢谁,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是易煜自己的事情,他俩可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再者,好不容易大家伙儿一个不落地都奔在了幸福的康庄大道上了,老追究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干什么。
可今天,事情不一样了!
孙韶和易辉意识到有些一直被他们刻意忽略的问题终于冒头了,易煜的情绪失控就是最好的证据。
为了拯救公司里兢兢业业的劳苦大众,为了自己和易辉不用再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孙韶两人决定分头行动,探听一下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吗?”崔棋微微有些晃神,“我最近有些忙,没注意。”
崔棋的眼眶下漫着浓浓的黑眼圈,脸色也灰暗的很,整个人就像被吸血鬼给咬了一样,无精打采到极点,今天温度算高的,但他还穿着长袖衬衫,扣子还扣到最高,孙韶眼尖地看到他脖子附近有些瘀痕。
孙韶仔仔细细将崔棋的每一个微表情都收在眼底,心里有些咋舌,这两人到底怎么整的啊?最艰难的时期都熬过去了,反而在这里折了腿,开始互相折磨了?
“崔哥……是不是大哥他……家暴你了?”孙韶问得小心翼翼。
崔棋惊愕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孙韶摸摸鼻子,比了比对方的脖子附近。
崔棋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闪过尴尬和羞赧,“不是。”
“哦,那就是性生活不和谐?”孙韶腆着厚脸皮,眨眨眼,接着往下问。
“不是!”崔棋握拳,有些想咆哮。
“但你们俩最近都很不对劲。”孙韶觉得一句一句挤牙膏真不是事儿,所幸撩开了话题。
崔棋怔了一下,整个人像戳破的起球,又没了精气神,他唔了一声,便又没声了。
良久,崔棋才开始开口道:“我最近……偷偷去看心理医生了。”
“哈?”孙韶一傻,没反应过来。
崔棋像没看见孙韶的反应一般,“小勺,你知道什么叫寄生吗?”
“寄生就是两种生物在一起生活,一方靠另一方提供的营养物质和居住场所生存,前者收益,后者受损,如果前者离开后者就会死亡,这种关系就叫寄生。”不待孙韶回答,崔棋便又接着道:
“我觉得,我就是寄生在易煜身上的那一方。”
孙韶:“……”
“我从第一次遇到易煜,我就知道,这个男人跟其他人不一样。我那时候才十三岁,但是我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四年了。因为我太小,什么本事都没有,又因为经常饿肚子,整个人又瘦又小,只能捡垃圾。我每天一边在大街小巷里捡能卖的垃圾和废品,一边还要提防不能被拐子给拐走,更不能被一些人渣给掳去切开卖了,因为我被拐了或卖了不要紧,我瘫痪在床上的老娘就要活活饿死了。
“我就是这个时候遇到易煜的,那时候易煜其实也什么都没有,没钱没本事,在一家工厂里做活,但我就是觉得他跟所有在厂里做活的其他人都不一样。有几次,我捡废品捞过了界,被一群老乞丐追着打,他救了我。然后我们开始慢慢熟了起来。
“我知道他是在同情我,因为他说他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弟弟,看到我,他就想起他弟弟。他说起他弟弟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带着光的,他说要怎么怎么努力做活,赚钱,然后将他弟弟从孤儿院里接出来,两个人一起生活,然后还要他弟弟去考大学,所有的一切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带着光的。那时,我心里又嫉妒又阴暗地想过,为什么我不能是这个男人的弟弟,为什么他弟弟能那么好命,有这么个好哥哥,我却只有一个瘫痪在床上的母亲……
“再后来,你们差不多也就知道了,易煜出了事,他杀了人,把抢来的钱送给我,让我给他弟弟送去,还说要留一半给我,让我带我妈去看病,我妈却不愿意再拖累我,趁我出门的时候一头磕死在床边的石块上。
“我把钱都给他弟弟送了过去,然后知道他要离开这里。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是怎样一种心情。我妈已经死了,而他也要走了,我将永远是一个人了。我抱着这种恐惧,想都没想就跑去找他,要跟他一起走。他一开始是死活不愿意带着我的,还是我闷不吭声跟了他两天三夜,他才终于拿我没办法,带上了我。
“自此,我就变成了寄生在他身上的水蛭一般,不管他去哪,去干什么,我都要跟着的,我们一起睡过火车站,用公厕的水冲澡,去工地搬砖,什么能养活自己就干什么。刚开始几年,我们确实很苦,苦得你们根本没办法想象。但我当时却觉得从没有这么幸福过,因为我曾经的期许终于变成了现实。我有了易煜这样一位哥哥,就是再苦,他都从来是把能弄到的最好的东西留给我。就像哥哥对弟弟一样。……然后,慢慢的,他身上那些光亮亮的东西终于弄丢了,他不再说他弟弟,不再说回去的话,然后他就开始在黑巷里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