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让她逃,少年青春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她抽身欲去的手腕。依旧是幼时相握的触感,肉丰骨纤肤如凝脂,却让他恨不得捏碎她的手腕。
“放手!”她怒斥。
“我叫你阿姊,是为了让你高兴,你以为我真的把你当阿姊么?”
“你把不把我当阿姊和我没有关系,你放手!琅琊王氏的郎君,就是这样欺凌女子的么?”
“欺凌?”他就是对她太好了,从小到大,每一次相见都恨不得把所有的珍宝捧到他面前。一封一封风雨不误地给她写信,只为她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小心翼翼注意她每一个眼神收藏她每一表情,所以今时今日她才会伤了他的心,还愤怒他欺凌她!
粗糙的手指近乎是残暴地抚上她的嘴唇,因为常年握笔,几个粗糙的薄茧像砂纸一样摩挲过娇嫩的唇瓣,郗道茂大力挣扎,然而男孩和女孩天生的体力差距让她觉得王献之固定她后脑的左手好像是钢铁打造的,恍惚之间忽然想起这只手也是会写字的…
仅仅是这失神的一瞬间,那人已经按住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嘴唇凑上她的唇,迫不及待的吻上去。
肖想已久的甘甜美好,情不自禁推开那因为或是愤怒或是羞涩或是惊讶而颤抖的一排小小的牙齿,描绘那一颗让人心痒的小虎牙,娇嫩柔软的小舌拒绝的力道好像毛笔尖儿挠上心扉,滋味甜美的津液是幸福的秘密。
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怀抱,挟无边风雨而来,她使劲儿掐他的肩膀,近乎疯狂的咬他的舌尖,他不管不顾,在血腥之中更加凶狠地吻他,吻到两个人都近乎窒息。
骤然获得新鲜的空气,郗道茂和王献之两两相对,大口大口的呼吸。
沉闷的头脑涌入新鲜的血液,玛瑙般的红光冲上了脑门!
她从来没有被这样粗暴地对待过!更何况,更何况这个少年是她相信的人,她亲近的人!他吻的那个地方,是连阿兄都不曾吻过的,那不是他的!
屈辱,愤怒,郁闷所有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不受控制扬起手掌向他那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挥去!
啪!
响亮的耳光声让两人同时一震。
漂亮的黑眼睛里时常随着心情摇曳一片花朵芳菲凝结成冰,阿茂被他骤然凌厉的眼神吓得后退,木屐却不甚踩上了裙裾。她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保护性地将她护在怀里。
献之。
官奴。
即使她打了他一个耳光,即使她将不可一世的王子敬的骄傲粉碎,他还是会在她危难的时候保护她,给她一个温暖的胸膛。
就好像八岁那年,她那样肆无忌惮地取笑他,他也没有扔下她不管,还是会伸出手,敞开怀抱,拉她站起来。
只是记忆里搀扶的力道,与如今圈住她的手臂,肌肉的强壮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在她背对着他的时候,那个唇红齿白美如金童的小小少年,已经长成了如今这样风流冠绝的少年郎君。
怒火一下子平息下来,心也随着柔软了。
心底的痛苦埋藏地太深太深,她压抑,不代表她可以摆脱。王夷甫说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她不是圣人,也无法假装最下之人,只能一往情深。她身处红尘,无法通过层层迷障。献之好像一把锋利的刀,戳开了她的保护壳,让她清清楚楚看清自己的痛苦狰狞。
“官奴,对不起。”她在她怀里抬头,白玉一样的脸上红色的指印分外清晰,让她一阵愧疚。
他没有错,她不该向他发泄。
“阿姊,你哭了?”他不知所措。他满怀着烈火焚烧的嫉恨想要向她求一个答案,却因为她突然的眼泪慌了手脚。她不一直是人前的大家闺秀人后的混世魔王么?她不是一直只是欺负他却从来不会让他欺负到么?她不是从来都倔强地像小毛驴么?
她竟然…哭了。
人委屈的时候,越是有人安慰,就会越发觉得委屈。
“别人不说,你为何还要强求?”
“别人不说,我决不会强求。可是,你不是别人。你是我从小心心念念到大的人,是我将来的妻子。你的痛苦,你的快乐,都与我息息相关。我不想沉溺痛苦,我想让我的心安安稳稳,不是七上八下不知所措。我想要知道我心爱的人是否心有所属,这怎么能算强求?”
郗道茂努力抬起泪珠打湿而沉重的长睫,透着眼前迷雾看着眼前的少年,微征。
少年清俊的脸即使带着红色的指印依旧美得如同晨曦,芳菲摇曳的黑眼睛里满是疼惜。
她的心突然就好像在寒冬时遇见了晴日,虽然不见得因此而感到温暖,然而阳光挥洒,总有光明。
突然就不忍心欺骗他。
她轻叹:“是。”
“那么他呢?”
“我不想知道。”迟疑了一下,阿茂回答。那样隐秘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最终还是脱口而出了。她不忍心,可是她没有办法将感情一丝一缕展示在他面前给她看。
心口好像被什么利器差中,献之扯出了一抹笑。“阿父一直想要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舅舅却一直态度暧昧,我便知道是你不愿意。我一直在想,你为了什么又或者为了谁而不愿意?我猜过阿羯,猜过桓济,猜过五兄,甚至,”他自嘲一笑,“就因为你幼年时的称赞我还猜过阿父,却唯独没有猜过他。”
“对不起。我不配做你的妻子。”
“你以为你爱上你的阿兄,我就要放弃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认定了的就不会改变?除了你,没有人能做我的妻子。我知道你若是爱上一个人,就不会回头。我不劝你回头,但我会陪你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