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恢咽下嘴中的一口吃的,满足的呼出一口气,“七表哥,席上都在喝酒,饭食都凉了,还是跟在阿姊身边好,阿姊爱吃的东西从来都好吃。阿姊身边的桃叶姐姐,做的吃食更是一流。”
王献之摸了摸郗恢圆鼓鼓的脑袋,他们姐弟容貌长的并不是太过相像,但是那份贪吃的劲儿却是一摸一样的。
王献之和郗恢都是士族少年,又都被家族严格教育,彼此年龄算起来也是最为相近,王献之才来几天两人就走得很近。王献之寡言,郗恢活泼好动,又钦佩王献之的沉着坚毅博学多才,故叫那声“七表哥”的时候格外响亮。
“被灌了几口酒,菜饭也都凉了,如今我腹中也觉得几分饥饿,不知道阿姊是否还有吃食?”
小食倒是还有,豆粥却只两碗,郗恢那碗早已经被正在生长的小猴子吞进肚子里,阿茂这碗虽然只动了两口,毕竟是吃过的,更何况两人吃同一碗,实在是过于亲密,于礼不合。
“不如我这就让桃叶去厨房端碗豆粥来。”
王献之坐下,揉一揉发胀的额头,“阿姊你怎么不吃了?”
郗道茂实在提不起食欲,“吃不下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这碗给我。”郗道茂还没来得及反应,王献之已经端起豆粥,拿起勺子吃了起来,动作仍是行云流水般的连贯自然。
郗道茂咬了咬嘴唇,这样的吃法,她用过的勺子,实在不妥。
在她眼中,官奴是个好亲戚,好朋友,她愿意和她一起呆着,也把他看得比许多来往郗家认识的同龄少年亲近,可还是算隔了一层的外人。
王献之正垂眸吃着豆粥,心头砰砰直跳。
她粉嫩的唇,芬芳的嘴,曾经和这碗豆粥亲密相处,间接的品尝到她的甜蜜,王献之都不舍得把这碗粥喝完了。
“官奴,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来人一身紫色宽袍,雪白衣领,月光之下,愈发衬得肤色如玉,唇淡如菊,却是王徽之。
王徽之性嗜酒,此刻身染酒气,神色柔和许多,“你们三人竟然在这里吃上了,怎么都不算我一份?”
他低头一看,“咦,怎么就两碗豆粥,你们怎么分的?”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连一圈,郗恢从食物中抬起头,暗自纳闷,阿姊的碗什么时候到了表哥那里了,郗道茂红了脸,转身掩饰道:“桃叶,快去为五哥再准备碗豆粥!”
王徽之目光如炬,隐隐带着打趣,热气腾腾往脸上冒。
心里忍不住恨恨的,豆粥,她再也不吃豆粥了。
然而,此时此刻,终于不再需要胡思乱想了。
正文地久天长
作者:王平子更新时间:2012-04-1801:02
很多年以后,周马头想起自己在婢女的服侍下,洗掉脸上红红白白厚厚的一层脂粉,忐忑不安的望着晃动的红烛光影时,她的新郎,静静注视她的目光。
他看着她,嘴角挂着那样温存的笑容,清隽的眉眼,满心满眼全是他。
那样的人,青山碧水一样的气息,能够站在云端衣袂与白云一起飞舞的人,让她心动了一辈子的容颜。
他压上她的身体的时候,嘴中由丰沛的酒气,但是他的眸子仍然晶莹清澈,他亲吻她的时候,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他说,“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会努力对你好,你不要担忧,也不要害怕。”
“你能不能笑给我看一看?”
她抬头,真心实意的笑出来。
她小时候读卓文君写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读到脸红心跳,可是她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她的父亲尊重母亲,但是他还拥有很多其他的女人。
可是这一刻,她只觉得今生今世都未曾这样欢喜。
成长为女人的那一刻,她感到的除了火辣辣的疼痛,更多的却是骄傲自豪和幸福。
羞赧的瞬间,她泪流满面。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她潮红的脸上,好像是火种上的一小块冰,白雾散去,须臾不见,却冷到骨头。
那绝对不是汗,欢愉的汗水不会有那样的温度。
郗家虽大,人丁却并算不上多。郗超是其父母唯一的嫡子,尚有两个庶母弟弟和一个庶妹。
其中一个叫做郗弘,眼睛很大,笑容中爽朗。
郗超的叔父郗昙一家则有一个嫡女一个嫡子,还有一个庶女。嫡庶有别,那位庶女并不经常露面。
说道这里,她嫁到郗家不久就知道了,郗昙家的小娘子郗道茂在夫君郗超身边的时间很长,是由他启蒙教导的。
她的贴身婢女秋实从不同的地方听到不同的故事,故事中的主角都是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娘子。
她为他做着衣裳,喜滋滋的想,新婚的这几天,他与她同案而食,同寝而睡。
所谓举案齐眉,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这个小姑在她面前却不似秋实听到的故事中的那样古灵精怪,她跟在傅氏身边,黑白分明的潋滟凤眼,小巧玲珑的秀气鼻子,介于孩子和少女之间的年岁,微微眯起眼睛的时候,眼中的表情就连她这个大许多的人多看不清楚。
郗超公务繁忙,她的性子一向温柔婉约,傅氏怕她一个人寂寞,就嘱咐郗道茂来陪陪她,学学针线女工。
周马头交待什么,郗道茂就乖乖照做,周马头一向不是话多的人,两个人并排坐着绣不同的东西,虽然沉默,倒算不上是尴尬,目光相遇的时候就相对一笑,平静而温馨,倒生出几分自家人的味道了。
她有几分想要讨好这个听说郗超一直疼宠的小娘子的意思,可是却揣摩不到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