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茂这个孩子,虽然平日里懒散,但是如果真心想要做一件事,就是不眠不休也一定会做好。她要对别人好,也是半分虚情假意都没有。
她只有郗超一个嫡亲的儿子,对于阿茂,是真真当了亲生女儿来疼的。
只是弟弟弟妹在阿茂之前夭折了一个孩子,对于阿茂从小就百依百顺,偏偏阿茂又玲珑可爱,引得郗愔也是无限疼宠,非要让阿超来为阿茂启蒙。结果郗超对阿茂虽然没有过分疼宠,但是其中宠溺,她是阿母哪能不看个分明?
她忍不住念两句,“阿茂,虽然你自幼喜欢读书习字,但是毕竟是女子,女儿家的女红针黹也得用一点心。”
阿茂赶紧把腰间的香囊拿出来晃一晃,讨好道:“伯母,你看我绣的香囊也还算看得过眼吧?”
傅氏看她一眼,“这个香囊有几针几线是你自己做的,我看这香囊上的仙鹤是桃根绣的吧?这的针脚看起来该是桃实的吧?你,能帮她们穿个针引个线就已经很不错了。”
阿茂讪讪一笑。“她们小小年纪,都不如伯母眼聪目鸣,我还要帮她们穿线呢!”
郗超看着阿茂尴尬的样子,不忍心,开口道:“阿母耳聪目明,我也就放心了。阿茂虽然不擅长女红,可是对聚敛之道,深得阿父精髓,不知道她那个百宝箱里面攒了多少宝贝呢。将来即使出嫁了,主持家务,相比也一定多有盈余。”
傅氏心中一宽,阿茂却是面上一傅氏一人在建康为郗超打理婚事,到底有几分力不从心。几封信催促下,崔氏只得偕同儿女赶往建康帮忙。
这一日,郗道茂陪着傅氏在屋内闲话,看她和仆妇婢女们忙忙碌碌,却听着一个身影冲过来,一张江南人特有的白晳的少年脸,涨的通红,正是雪松。
他还来不及说话,郗道茂就明白了。
“阿兄回来了?”郗道茂猛地从床上坐起。
“是,据说已经到了二门了。”雪松喘了一口气,方道。
“怎么不早点回报?”阿茂拿了纱衣,穿了木屐,一边走一边穿衣服,等走到门口已经在小跑了。
傅氏看着飞奔而去的小娘子,忍不住莞尔轻笑。“这个孩子,到现在也学不会稳重。一天到晚总是风风火火的。”
芸娘道:“夫人,依奴看,也不尽然如此。听闻小娘子平素最是懒惰,也不喜欢嬉闹游玩。世子不在,无人监督功课,她更是捧着本书,守着几盒点心便能在床上呆大半天呢。”
“这个阿茂啊,怎么嘉宾教到今天,还是教的一身懒骨?”
芸娘道:“可是小娘子虽懒,撒娇耍赖的样子却让人看得心又软又甜,规劝教训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傅氏呷了口茶,叹道:“方回也最是宠爱阿茂,甚至超过了他庶出的几个子女。”
芸娘笑道,“刚才听雪松说,二小郎早就在大门口候着了。”
傅氏面上一冷,“郗弘?他倒是知道自己该仰仗谁。”
这么多年,要不是郗超待他好,这个庶子,能天天和高门嫡子为伍?
却说阿茂,穿过院子,又拖着木屐在弯弯曲曲的花园里绕啊绕,纱衣里开始渐渐被薄汗打湿。
她体力并不好,才跑了一会,心口就好像要挑出胸膛,嗓子干渴非常,轻微的耳鸣终于让她停下来,双手撑住膝盖,平复自己的呼吸。
“玥玥?”久违的温润话音模糊地传来,让低着头的她分不清是耳鸣造成的幻音,还是切切实实的存在。
她抬起因为奔跑而红若朝霞的脸颊,一双黑白分明的潋滟凤眼,像熠熠生辉的神珠宝石,郗超看着她肆意真切的样子,顿时觉得奔波劳碌的疲惫,风尘仆仆的倦意都好像被春风吹拂,散去无声。
看着她有几分呆傻的样子,他忍笑再唤,“玥玥,阿兄回来了。”
下一刻,一个玲珑可爱的身体就跳到了她怀里,好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
郗超因阿茂猝然冲过来跳到他身上的力道而退后一步,好不容易挺直被一双修长柔软的腿紧紧箍住的腰,又改变了手臂的姿势,让她在他怀里不要因为兴奋的张牙舞爪而不舒服。
“玥玥,怎么不说一声就扑过来?一不小心摔下来可不好玩了。”
阿茂不听话,在他身上拱了又拱。直到全身都被他的清朗馨香包围。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跌倒。”
“何来如此自信?”郗超笑道。
“我不管,我就是知道。就是我跌了,你也会在底下给我当垫子。”阿茂贼贼一笑,“所以我才不怕。”
为什么要突然扑到他怀里呢?或许是因为漫天的晨光里那一个极尽从容的绝美身影。
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再也没有人能有那样的风情。
遗世而独立的风情。
遗世而不离世,居尘而不染尘。
世家公子,青衣旧裳。眉染青山,眼透碧水。
浅笑低眸,山水温柔
漫天的晨光都比不上他万一,全身的热血都因为急剧跳动的心脏而涌到了胸口。
如果不从他身上汲取一点一滴的清凉,她害怕这些热血会喷薄而出。
“原来阿茂也有这样的时候,你对我怎么就没有对大哥一样的脸色?”郗弘看着郗道茂扑进郗超怀里,忍不住嬉皮笑脸调笑。
郗道茂狠狠瞪他一眼。
郗超不管两个人孩子气的举动,“为什么跑过来,在屋内和母亲一起等着,不是更好么?傻玥玥,满身满脸的汗?”
阿茂嘟着嘴,“我高兴。阿兄怎么一回来就开始管教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