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见响动回头,看见来人才微微敛去怒意:“你刚回府不久,本不欲让你再往返这一遭的。只是……”说罢他哼了一声,指着案上一张摊开的折子,道:“你自己去看,看看可有遗漏之处。”
胤禩去过一看,果然是批复査嗣庭一案的折子,其上以朱批列举查所犯之罪状十数条,林林总总约莫四五百字,笔力透纸,看来是积愤之下一气呵成。
嘎嘎,四哥就是四哥,躺平求压倒也这么气势磅礴
另外,我觉得完结就这一两章了,大家跟了这么久实在是太感激了,番外无能的人很怕写番外啊,都换成被我拉灯的和谐部分如何啊
查案
胤禩看过之后,放回案上,却不评价,只叹道:“都说读人响鼓不用重锤敲,可如今看来,确实这群人食古不化,最是冥顽不灵。”
胤禛闻言也颇有感触,不知不觉缓和了口气,道:“可不正是如此,自世祖皇帝以来,哪一次不是儒生误国,只知作诗抨击时政,守着一肚子酸不知为国效力。”
胤禩笑:“四哥可是一竿子打翻整船人。若是方苞或是张廷玉在此,只怕又要惶恐数日称病不敢上朝了。”
胤禛立即想到今日之方苞昔日也因卷入戴名世《南山集》一案中险些被处以绞刑。若不是当年圣祖有心收买文人,才从轻发落,方苞满腹惊世才学又哪能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里,胤禛终于冷静下来,看着胤禩道:“老八,你的意思是?”
胤禩立即推得干净:“臣只是以为此时可效仿当年圣祖戴名世一案。生酸儒由来已久,若是严处能防人之口,又怎会屡出不穷?”
胤禛不语,在他看来,査嗣庭比戴名世可恶不止十倍。他本意是将首恶严办戮尸枭示,其子十六岁以上判斩刑,十五岁以下流放。还有,江南风气实在恶劣,历代皇帝都如此优抚读人,他们就是这样报答朝廷的?是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杀一杀那股子歪风邪气,他们不是喜欢抨击时政说酸话么,正好,干脆朝廷停了浙江乡试、会试三年,让他们看看‘祸从口出’四个字怎么写!
不过听胤禩的意思,是要大事化小,不追究他?
胤禩见状,哪里不能知道皇帝的意思。只是他不认为眼下是惹恼读人的好时机,因此他又道:“皇上因知,考官从“四”“五经”中摘取文句命题,因疑谤讥而获罪的,自明朝起以有之。做皇帝治理四方,难免为人评述。但纵观古籍,单反仁君明君,总能兼听则明,即便是为人所误,也不过一笑置之,久之则人心自明。反观捕风捉影者,即便治理盛世,也难免被冠以暴君之名,譬如秦皇、譬如汉武。”
胤禛道:“这只是其罪一罢了,他与隆科多和蔡瑛勾结,与汪景祺可是一党哇。”
听见‘结党’二字胤禩稍有迟疑,但还是说道:“我自然只四哥是恨隆科多,但江南仕子不会体量,他们寒窗十年二十年,也就图个功名在身封妻荫子,如今被如此迁怒,难道就没有怨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四哥就一点不在乎?”
胤禛沉吟道:“你当知我,我不在乎后世名声。钱名世有一句话说得对啊,圣祖便被一个‘仁’字拖累,才让官场至此。这皇帝的位置传到我这,倒成了针毡一般,我只要一个强大富足的大清,纵使留个暴君之名又如何?难道百年千年之后连一个明白的人也没有了吗?”
胤禩一直等着胤禛吐完了这口恶气,才递过一杯茶来:“我知四哥,老十三知四哥,也许张廷玉与方苞也能体会你的苦心。可难道要这样一遍遍向天下人解释?四哥可要传召当年南山集案中流放宁古塔那数百人后嗣,看看他们是否也能体会圣上苦心?”
“他们敢!”
“人心如何,谁能尽握于手?只怕连他们大多数汉人皇帝也不曾做到吧。”
胤禛闻言道:“我自然可以箸一册,名字我都早想好了,就叫《大义觉迷录》……”
胤禩觉得老四又犯糊涂了,怎么年纪一大把了到是越活越回去?
“四哥难道不知道欲盖弥彰一词?”看见胤禛似乎被噎住了,胤禩继而又道:“皇上难道就没听过,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难道当兵的遇到秀才,就能讨着便宜了?”
胤禛瞪眼过来,这个老八今日倒是铁了心要说服自己了?
胤禩坦然相对:“四哥不惧身后骂名,但我却不愿看到你如此苦心都付了白地。”
胤禛只觉这眼波丝毫不似女子般矫揉多情,但却总是挠在他心头最深最痒处。
二人目不转睛地相对凝望。
片刻之后皇帝忽然一叹:“老八你又对我使美人计。”
胤禩登时怒道:“这等混话也是皇上当说的?”
连‘皇上’的冒出来了。
胤禛没脸没皮地一笑:“管用就好。你既然为他们说情,这事儿你便拿个章程出来。”
胤禩难得还在生气,因此没有立时接口。
胤禛笑涎着脸把人拉扯过来一并坐在龙椅上,又对殿外道:“高无庸,没眼色的,廉亲王到了多时也不知道上一壶热茶。”
胤禩闻言立即起身,平板着一张脸道:“皇上即胸有成竹,还请准了臣弟先行回府。”
“这么晚了宫门都落匙,你还来回折腾做什么。”
“府中有臣之妻妾儿女,臣总不能一连两日过门而不入。”
连妻儿都抬出来膈应人了,这次果真气得不清。不过皇帝还是很快抓住了突破缺口:“听说你连府门都没进去,约莫也未曾进晚膳罢。正巧我这里被气得也没用膳,你我一并用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