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呼出一口气,绷着脸把小孩抱起来,没确诊时不宜移动,现在当然要换个地方休息。武将模样的人忙要接过去,被他挥手挡开,执意要把孩子亲自抱着。淡淡地吩咐人将那老虎的尸体看管好。
永珹对于自己身上这味自己都受不了,何况是一条汗巾要熏四个时辰檀香的皇阿玛!不过,这个怀抱真是让人温暖又安心,他动动鼻子尽量屏蔽自己臭臭的气味。往乾隆怀里钻了钻。
吴书来虽然惊魂未定,还是硬着头皮来问:“皇上,是带四阿哥回行宫还是在帐蓬里歇下?”每年的木兰秋狝开始后,都是在划出一片空旷的草地搭建帐蓬,众人一直住地这儿直到秋狝结束。今天小阿哥受伤了,按理是应当火速送回行宫比较好,那里的条件比这儿好很多。
乾隆皱眉沉思,众人对他冷硬的表情本就忌惮,如此更是低下头去。他看向怀里轻飘飘的小孩,永珹对上他阿玛的目光,坚定地说:“儿臣不走,秋狝没结束,儿臣还要狩猎呢!”乾隆闻言一直绷着的脸也有了笑意:“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来人,把四阿哥的帐蓬去收拾出来。”
今天是狩猎的第一天,帐蓬刚刚开始搭建,本来在日落之前都能收拾得好。可是出了变故,众人接到皇命,放下皇帐,转而全力收拾起一旁那顶规制稍小的。永珹被抱回来时,帐里东西已经备齐,也放好了浴桶。
他换过五次水,才终于把头发丝儿里的血腥味冲掉。乾隆要主持大局,还要处理善后所以早就走了。留下太医给他治脚伤。在热水里时,就觉得有些刺痛,擦好了水珠细看,脚腕已经肿成了一个小馒头。太医小心地给他揉按了一遍,再上药裹了厚厚的一层布,本来没多严重的伤势看起来去变得严重了。
现在他细想下来,东北虎怎么会跑到围场来!不是应该在西伯利亚和长白山吗?确切地说,这片蒙古草原上就不该有这种动物。就算真有,也会被事先清理掉。参加秋狝人的安危都不是闹着玩儿的。因为木兰秋狝不仅是一项娱乐,还是皇帝会见蒙古王公,加深连系的政治行动。这关系着中国整个北方政局的稳定。
政治?这是试探还是谋杀?噶尔丹还有没完全消停,借此挑事儿也在情理之中。还是哪几个部落中有私怨,想栽脏嫁祸旁人……永珹那不适合阴谋论的小脑袋叭啦叭啦地运转,直到晕乎乎的脑仁疼,才睡了过去。睡前终于想通一个道理:乾隆比他聪明多了,他都能想到的事,乾隆也一定早就想到,还是留给他去头疼好了。
乾隆回去后,狩猎继续进行,对外只当这是个小插曲一般地揭过,继续和乐融融地与众人围猎。只是他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万岁今日下手从不留情,每每都是一箭毙命,猎物前所未有的多,好像把情绪都发泄在了箭头上。那股狠劲让别人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围猎结束后,大队人马回到露营处,只是帐蓬附近的驻军多了许多。乾隆和众人分食猎物、表璋战果丰硕的人,做足了他该作的事。这才去听白日事情的回告。乾隆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显出惊讶:“什么?腹部也有至命伤?带朕去看看!”
回报的那人欲言又止,终是没多嘴。今日的事他都看见了,皇上为了四阿哥沾了一身污孝没皱过一下眉,想来去看一具老虎的尸体也没什么吧。
乾隆白天只顾着盯儿子有没有伤,再没看过那老虎一眼。他再次见到进,他还是恨得牙痒痒!就是这头畜生,差点伤了他的儿子,千万万剐都不解恨呢。但是看到它腹部那长长的一道伤口,和那心脏处的大窟窿,乾隆还是震惊得上前一步。
这是……小四儿干的?那孩子竟然能杀了一头老虎?乾隆震惊之余只剩下欣慰,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娩丝花!他在长辈这里受到呵护宠爱再多,也不如他自己有能力。这样他才能在皇室的倾轧中走得更久更远。乾隆由此生出一种为人父的骄傲来。
接下去的汇报不出他所料,这老虎身上有细微拴过的痕迹就,是被人特地运过来的。至于其居心何在,乾隆冷‘哼’一声。
永珹睡得迷糊时,被人拥入怀中,额头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传递着别一个人的体温,舒服极了。他撅起小屁股向那熟悉的怀里拱了拱。
乾隆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把拱进来的小身体按住,让他扒在自己胸膛上,乾隆睁着眼睛听了会儿父子两人心跳的合音,渐渐安心入眠。
永珹如愿没被遣送回行宫,不过他白天的活动范围再一次受到圈定,直到脚伤痊愈为止。他的门口多了一个板着脸的侍卫,只要永珹出帐蓬,他必然以五步的距离相随。永珹不是闹人的孩子,他知道轻重,皇上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用意,最直接的原因可能就是这次围猎还有潜在的危险。所以除了驻军曾加外,还额外派个人来保护他。永珹平时尽量呆在帐蓬里,闷得狠了才出去走走,放会儿风就回去。
而且他也不算闷,好多人都知道四阿哥第一天就出师未捷受了伤。来探望的人很多,二品以上官职的几乎都来探视过一遍,让他收礼收到手软。每当那个时候,侍卫就站到他身后。
这个侍卫木讷少言,每天见了面只是一个简短的请安,就尽责地往门口一站。所以直到两天后,永珹才知道他的名字——海兰察。所以他总要时不时地瞄一眼,再窃喜于有名的大将军竟然给他当看门的,虽然这个将军目前还只是个侍卫,也足够让他飘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