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稳住心神,这就好象是电影中杀手之间的对决,谁先惊慌乱了手脚,就会先败下阵来。
他是李墨白,很小就杀过人的李墨白,和尸体呆过十多年的李墨白,所以,没什么能令他害怕。
他猛地抬起手,掀开那塑料帘,让内里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十秒钟的延迟之后,李墨白厌恶地掏出手帕。
那扇塑料帘之后,是一具站着的女尸。
女尸穿着大红色的连衣裙,鲜艳的颜色映衬下的皮肤非常白。半垂着脸,头部微微向一侧倾斜,苍白如纸的面颊上,嘴唇微张,血色的红唇醒目清晰。长而直的黑色长发向前搭在肩头。
大红的衣、血色的唇、苍白的肤、乌黑的发,如此强烈的色彩对比带给人的,是触目惊心的视觉震撼。
而这具女尸之所以是站立着的,是因为那个凶手将她直立起来,绑在一根竖起的的铁杆上。那个人将女尸的双臂张开,平平地伸出,摆成了十字架的形状。
女尸的双眼被取走,剩下两个黑黑的空洞,就这么直勾勾地盯住李墨白。
女尸应是放在这有一段时间了,身上可以看见大片李墨白熟悉的尸斑,腹部因气涨而微微隆起,舌尖也伸出嘴外。仓库里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混杂着阵阵尸体的恶臭。
李墨白觉得恶心,皱起眉,掏出手帕掩住口鼻。
他在心里冷笑,不过如此,那个家伙,失算了!
李墨白自己也杀人,也会残忍地挖眼睛,肢解尸体,消灭罪证,所以虽然对方刻意制造出这惊悚场面,却没能真正吓到他。
李墨白脸上的神情由最初十秒的震惊,很快便转为厌恶和疑惑。
他在思索,对方将他引来这里,让他撞见这女尸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李墨白抬眼环顾四周,确认仓库中除了他和那具女尸,再也没有其他人。他稍微放下心,谨慎地绕着女尸观察,看看她身上是否留有对方的某些提示。
他靠近女尸,这回看得更加清楚了。
首先,这个女人他不认识。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行动,这个女人不是他的目标;其次,这个女人的脸色非常得不正常,苍白到泛着青灰色。他不想留下任何痕迹,只是目测了一下,女人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尚且不能断定死亡原因是什么;最后,女人身上唯一明确受过创伤的,就是她平平举着的十指上,那十根手指甲。女人的指甲被尽数拔除,纤细的指尖上血肉模糊。那血迹早就干了,暗红带着黑色。
除此之外,李墨白没能在女尸身上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他有些意外,绕过女尸,开始检查仓库内的其他角落。
这仓库很大,却很空旷。除去那具女尸,就剩下她身后那张担架床。
那是救护车中常用的那种简易担架床。不高,金属的框架,单人大小,橘红色的帆布罩。
然后李墨白就看见了那个。
那个担架床上放着的,很大的纸箱子。
他走上前,看见纸箱子旁放着一把裁纸刀,箱顶上画着一个手绘的笑脸,下面用黑色的工整字体写着:‘打开它。’
李墨白扬眉,并不急着去拆那箱子,他不傻,谁知道这箱子里面有没有诈。
他略微弯腰,用带手套的手扶住箱子,侧耳贴过去,静静地听了一会。
没有时钟的‘滴答’声,可能不是炸弹。
他直起身,偏头想了一会,最终决定反正也来了,索性弄清楚那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谁让他在明处,而那家伙在暗处呢。
不再犹豫,李墨白拿起那把裁纸刀,沿着箱沿,慢慢地划开。
箱盖打开,李墨白深吸一口气,探头看进去。
出呼他意料的是,大纸箱里面,是一个小一点的纸箱,顶上还画着那个笑脸,和那句话:‘打开它’
李墨白又扬扬眉,再次举起裁纸刀。
小点的箱子里面,是更小一点的箱子,以及同样的笑脸,同样的话……
这就好象那种整人的电脑文件夹,你想看里面的内容,结果,双击点开之后是另一个文件夹,再点,又出现一个,不停地提示你:点下去,点下去……
又好象传统的俄罗斯不倒翁娃娃,大的裹着小的,一个套着一个,而往往最为精美的那个,总是遮着掩着藏在最里面。
李墨白怒气冲冲地拆开一层又一层箱子,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心中咬牙切齿地咒骂:神经病!
好在他的一番努力还算有点收获,最后一层纸箱子被打开,就好像少女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剥去,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静静地躺在箱底。
盒子赤金色的表面上,点缀着华美的雕花,是那种古董店货架上价格不菲的商品。
李墨白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捧出来,挺沉的。
他沉住气,缓缓地打开盒盖。
那个杀人魔再次成功地挑起了李墨白的惊讶。
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音乐盒。盒盖打开,开始播放那首脍炙人口的《绿袖子》。舒缓而安静的旋律,在空旷寒冷,伫立着一具女尸的仓库中,听上去带着几份诡异。
当然那个杀人魔把李墨白招来,不是为了让他欣赏精致的音乐盒。
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小玻璃罐子。
罐子中盛满了无色透明的液体,因为凑得进,虽然隔着紧闭的罐子盖,李墨白依然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的味道。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是稀释到35左右的甲醛水溶液,俗称——福尔马林溶液。
溶液当中,悬空地飘着两个浑浊的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