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忍后动,杀伐果断才是她的本色。
老丞相闭目深吸,还没说得出话就听得身旁身后腿软瘫地的声音。
最怒的便?是这里。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们身为前朝重臣又岂是刚即位的新君能随便?杀的。偏偏人?家有先君遗命,他们明知不是这么回事,也不可能反驳。
怎么说?说臣不是先君亲近者,臣不要殉葬?
陈洛清愿意去承担一举杀朝廷多?位重臣的后果,他们就得死得起。可总有人?死不起的。一名面色粗犷武将摸样的大臣暴怒而起,伸臂指向的却是卢瑛。
“奸人?当道啊!魅惑君主?!陛下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听信谗言杀忠臣良将,自断臂膀,我?远川是要亡了吗!”
啊?啥玩意?!
卢瑛无端被指责,即迷惑又震惊:我?屁也没放一个啊,关我?啥事?好不讲道理!不敢骂洛清就来?骂我?……啊……难道说……妖妃……
她忽然明白了陈洛清所说妖妃的含义。他们不能直接攻击君王,总是要竖个靶子的。如今,她是这个靶子了。
陈洛清还没说话,老丞相倒是怒喝一声:“楚瓒,休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先皇说的亲近者指的是谁她最清楚!不过是找个借口除掉我?们好给奸人?让道!”
“既然说忠臣、良将、奸人?……楚将军要自比哪一类呢?”既然有反对意见,陈洛清就要解决。她柔声问楚修,平静如砥。
“我?楚家四?代为将,为国尽……”
“你楚家四?代为将,代代享有爵位俸禄。传到你成?什么样了呢?”陈洛清打断他,摆出天平来?秤一秤生死道理。“楚瓒,十余年来?你有何功绩?怯战,龟缩后方,为国尽力谈不上?吧。倒是孤最近查阅刑狱卷宗,发现你楚大将军仗着父皇宠信,做的孽可不少。虽然找了替死鬼顶罪,屁股却没擦得很干净。”她有了永安的市井经历,说起话来?是雅中有俗,俗中更有俗,糙得卢瑛都微微皱了眉头。“青元五年,你强抢民女,逼迫良家女子为妾,害得一人?自杀。青元十三年,你利用马队,走私茶盐到隋阳边境,获利巨大。青元十八年你于寒冬抢夺老家百姓房屋良田修宅院,逼得七家人?流离失所,冻亡数人?……你把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安排在军中后勤要职,贪污了多?少公银,你自己还数得清吗?老登,就你还敢自比忠臣良将,不要个死脸!”
哎呀,堂下诸大臣,没有不是贵族权贵的,何尝被这样辱骂过?!还是被国君用粗鄙之语当众辱骂,对楚瓒来?说,简直是双重打击,致命打击。他可能数不清贪了多?少公帑,但他明白陈洛清所数,句句属实。
不知不觉间?,把柄已被人?牢牢抓在手,所以新君才敢胸有成?竹地让他们去死。
楚瓒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挣扎:“陛下……欲加之罪……我?……早知如此,当时不如迎大殿下出来?,也好过……啊!”
一柄剑,从亲卫的腰间?夺来?,连剑带鞘地砸向他。破风声来?势汹汹,他慌忙间?不敢接,只能出拳打在剑鞘。剑被勉强打歪,转眼间?已到飞踏而来?的卢瑛身后。卢瑛丝毫不停脚步,摆手接柄,扯剑出鞘,前冲着振臂一挥!
滴答……滴答……滴滴滴答答……
惨叫闷在喉咙里,从破缝的伤口里渗出,逐渐断线砸在光洁的地砖上?。寻欢作乐久疏武艺的老登又怎么会是几场生死大战历练出来?的妖妃的对手。
卢瑛挥剑,甩掉刃上?血珠,把剑抛还给被夺了剑正一脸惶恐的亲卫。楚瓒的尸体应声倒下。
血溅大殿,没有诏命卢瑛就敢在国君面前手刃重臣,真是妖妃!胆大包天的妖妃!
卢瑛今天明白了一点,别人?指责你是妖妃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是。在波诡云谲的斗争中,她快速成?长。陈洛清心里想要什么,她还是能感受到。有些事,不用陛下说出口。
看来?她感受得对,做得准。陈洛清丝毫不想问罪她的大胆,继续收拾局面:“诏命,细查楚家罪行?,孤绝不姑息。”
“陛下!”老丞相颤声大喊,跪倒在地:“老臣愿为先皇殉!”
“老丞相忠心可鉴!爵升三级!孤会亲自致祭!”
“陛下……臣愿为先皇殉!”
“臣愿为先皇殉!”
楚瓒的血液在砖石上?蔓延。其余人?通通跪倒,全部愿意。在场的大人?们,有一个算一个,谁的屁股干净了?给先皇殉葬是体面,他们再不想要体面,陈洛清就不会让他们体面了。
陈洛清颔首,迈步下阶穿过他们往殿外?走。老丞相的声音在身后回荡。
“陛下万年!远川万年!陛下,臣死后不要为臣闭眼。远川的未来?,臣拭目以待!”
好,看着吧。
卢瑛关紧殿门。残阳如血,洒在两人?身前。
千古君王,哪有万年的?只有漫漫路,踏破铁鞋无尽头。
“诏命。”陈洛清对候在殿外?的传诏内侍道:“殿内的诸位大臣,皆执意为先皇殉。孤痛心疾首,亦不敢违先皇遗命。准其殉葬,爵升三级,厚葬。他们的子侄,在朝为官的,在军为将的,全部丁忧,守孝三年。”
既然逼她清理朝堂,那便?清理个干净。远川新君,注定震惊列国。
殿外?大风,吹起陈洛清的黑袍衣角和卢瑛的白麻发带,在空旷殿前广场上?勾勒出黑白的墨线。有妖妃陪伴君侧,可以屏退闲杂人?等,说说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