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冷笑传来,归流一顿觉似曾相识,心?底忽有寒霜起,让她忍不住在风中?打了个冷战。
“你是见过我。流一,好久不见。这几年在三公主府过得还好吗?”
归流一双眸骤地收缩,心?里恶寒瞬间冲向?全身。她猛然抬起头,果然看见了她此生噩梦……那张黝黑英俊又冷酷至极的脸庞,厉焕锋!
“新任永安太守……就是你!”
夜色浓了。永安城家家户户点起烛台灯笼,璀璨得如月下另一条蜿蜒星河。
因为江雨楼开?业的缘故,远离九街的夜市不如平日熙囔。没有什么客人又不甘心收摊的摊主们连叫卖声都婉转起来。卢瑛和陈洛清吃过晚饭,相牵走在灯火中?的月下永安。
夜风凉如水,吹在遮住口鼻的围领上,挡下寒冷,只把脸颊拂得清净。街道在结霜,踏过时透着?鞋底能?感到冰凉。卢瑛一步步踩在青石板上,心里暖烘烘地不负小火卢子之名。她?转头?看看身边的温暖之源,陈洛清眉眼绽出的笑?容像小凤凰燃烧的尾翼在她?胸膛里飞来飞去。卢瑛暖和地昂头?望月,深深吸气。
灯火永安啊……一路走过城镇村落,跨过大山河流,结果在这里停下了吗?
卢瑛回?望,千万里外水声已远离来时的岸,而前路昭昭,不再一个人走。哪怕颠沛潦倒……不不不!咋能?让媳妇跟着?自己颠沛潦倒!一定要把日子过好,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笑?嘻嘻的,想到什么开?心事?”陈洛清轻悠悠地发问,打断了卢瑛无边遐想。
“我?都遮住脸了,你还能?看到我?在笑??”
“当然啦,眼睛都弯了。”
“嘿嘿……因为我?想起来要带你去个地方。我?们快点走,人家打烊就糟了。”说着?,卢瑛牵起陈洛清,跑进晚风的怀抱中?。
风,吹过少年人奔跑的笑?脸,也扶摇而上,吹进高楼。
红烛迎风摇曳,挂饰的风铃和四?角帷帐在阴鸷眼神中?小心翼翼地随风摆动。光影汇聚中?的归流一脸上已看不见惊惶。她?再俯首,对厉焕锋道:“得大人青睐,是流一的荣幸。请大人稍后,我?去换套舞服。”
楼梯一节节向下,步步踩在心间,等最后一节阶梯跨过,砰砰而跳的心脏也就冷静下来。归流一走进后台,于嘈杂中?坐回?镜前寂静之地。
大厅里已经坐进了厉焕锋的兵士,虽然穿着?便服,但目有杀气,一眼看去就和其他宾客不同。逃是逃不了的。而且整个永安城都要在他手下了,又能?往哪逃呢?
归流一凝望镜中?自己,眼里的绝望逐渐褪去,最后目光落在那袋珍珠上。
蒙殿下庇护多年,今夜这支舞,该自己上台好好跳了。
换好舞服重上妆,归流一再上高楼。这次门口的士兵不见了。她?褪去鞋履,赤脚踏上光洁的黑石方地上。
“大人。”
厉焕锋下了高椅,在酒案前席地而坐,自斟自饮喝了半壶美酒。他虽说是来接任永安太守这个文职,但他出身武官,此时仍是轻甲在肩,长剑在案。
见归流一乖乖地回?来,他捏着?酒杯抬头?,带着?冷过寒风的笑?意和微醺的醉意道:“我?让他们都退下了。站在这煞风景,别打扰我?们的好时光。”
“是。”归流一略略躬身,面带微笑?。精兵铁甲,江雨楼已被?悄然围成铁笼。
厉焕锋后仰,以左肘支撑,肆意地打量笼中?女子。
真是大美人啊!
他每一次见到归流一,都会重新惊叹于她?的美貌,所以征服占有的执念便与?日俱增。几年过去,她?比当年更美了。只是这衣服……
“为何如此打扮?我?记得你是有几套娇美的衣服。”
眼前归流一身穿仿戎装拟甲舞衣,衬得极美的容颜英姿飒爽。既穿这类英气利落的武服,她?就没有佩戴过多饰物。除了头?上一支雕工精美的枝桠木簪,手腕上绕了两圈棕色皮环,厉焕峰没有看到其他簪环珠宝。
“大人身为武官,威猛雄壮。如今新任永安太守,实乃文武双全春风得意。流一穿此服,跳今夜剑舞,只是想为大人助兴,若能?体现您威风八面之万一,也是流一之幸。”
“哈哈哈!”厉焕锋仰头?大笑?,志得意满到极点:“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女人嘛,娇柔美貌就行。不过,无所谓,你今晚想跳什么就跳什么。流一,你以前不会这么说话啊,看来三公?主把你调教得不错嘛,哈哈哈哈!”说完,他饮尽杯中?酒,仗酒狞笑?:“当年我?要纳你为妾。你拼死不从,甚至躲进三公?主府里。呵……如今我?得二殿下赏识,永安已入囊中?。前途就摆在我?眼前。只要二殿下屹立不倒,永安城以后就是我?说了算,我?想怎样就怎样!别说三公?主已死,即便她?还在,怕也是护你不得了。流一,你还要拒绝我?吗?”权势一旦入手,他就更加视人为草芥,倒是不改初心。
归流一如鹤站立,衣袂袍带在风中?翩翩如仙。仙风道骨毕竟没有血腥味,倒像书?画家着?了戎装,随时会抖出一支画笔似的。她?倾身微躬道:“当年,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我?已想通。还是让我?为大人先跳完这支舞吧。这里无鼓乐伴奏,我?便清舞一支。”
“好,好!”
“既是剑舞,需借大人佩剑一用。”
“哦?”厉焕锋眼神半眯,不屑笑?道:“我?这剑不轻,你挥得动吗?”说完,他抓住剑鞘,把剑抛于归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