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倒是没有说错,从前一身白衣飘飘气质出尘的谪仙白衣相现在也是乌黑着眼圈,一双一贯都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却是微微有些呆滞,薄唇也是有些干纹,下巴处也长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身上的月白色袍子也起了褶子,这谪仙到底是落俗了。
谢陌安垂首看了自己一阵,倒是觉得秋水的话实在是不无道理:“也好,那就有劳了。”谢陌安说完又是在榻边看了裴清牧一阵才离开。
“这梨花都有些蔫儿了,”曳风走到了秋水的身边,看了看旁边瓷白的花瓶中的梨花道,“我去换些开得漂亮的白玉兰过来吧。”
“这花是昨日姑爷带来的,”秋水阻止道,“不过还是换一些来吧。”
这个时节梨花已然是有了开败之象,虽说整体看上来倒还是繁华如云烟,不过这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就算是折了枝丫也必然是活不长久的,放在这房间中倒确实是有些晦气了。
谢陌安回去之后先是洗漱了一番,换了衣裳后到底还是休息了一会儿,不过就像是他想的一样,躺在偏房的榻上到底是翻来覆去并不能安然入睡,反倒是见不到裴清牧,心里就一阵一阵难受得紧,更是睡不着了,只能囫囵地闭了眼安神片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也不过才午正时候,谢陌安实在是躺不住了才又回到了房间中陪着裴清牧。
裴清牧仍旧是紧紧地闭着眼,轻轻地呼吸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不踏实得让谢陌每隔一小段时间便就要去触碰一番才能安下心来。
黄昏时候,曳风倒是又来送饭了,谢陌安也仍旧是老老实实地吃了。
吃饭时候,曳风便就站在旁边,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谢陌安余光瞥到曳风这像是有话说的模样,淡淡开口,便是慢吞吞地夹了一筷子的鱼肉慢慢咀嚼着。
“公子吃完饭再说吧。”曳风见到谢陌安这好不容易吃一些饭,也不好说些丧气的话打扰,犹豫一阵还是说道。
“无妨,说便是。”谢陌安表情不变是坚持说道。
“静室中的那个裴清……”曳风埋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死了。”
曳风话说完,谢陌安手上夹菜的动作才顿了顿,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很快恢复如常说道:“怎么死的?”
“失血过多而死,”曳风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却是以为这是谢陌安做的,“不过公子手上一向是干净,怎么倒是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曳风的影响中,无论是少爷还是公子,虽说都是有主意且从来说不上是什么大善人的,不过这种动手伤人或者杀人的事情到底是不会亲手做的,毕竟这事情脏,而老爷和公子到底来说也是读书人,所以才有了他们这些人的活计,不过既然公子愿意亲手解决那个裴清,想必也是对少夫人爱护到骨子里面了。
“做什么事情?”谢陌安倒是听不太懂,“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公子竟然是不知道?”曳风微微惊讶,毕竟自从昨日有下人将裴清带到静室中去后,除了他刚刚派人去给她送去一些吃食活命之外便就只有公子去过,“她被人剜去了双眼,想来是失血过多而死,或者是……白白痛死的。”
裴清被关押在静室内,照理来说除了老爷和公子是不应该能有其他的人去见她的,不过这两日公子实在是为了少夫人很是忧心难过,自然是无暇顾及着这静室内还有一个犯了死罪的裴清的。
不过想着这人或许日后公子或者是少夫人醒来后还要问话或者是发难,曳风想着还是不要叫人死了才好,又是想着若是现在报给公子听,想来公子听得这个名字只怕是心里会更加难受,所以才自作主张吩咐了一个小厮方才去静室给她送些活命的水和干粮,不至于是饿死,这才见到了那副触目惊心的模样。
幽暗潮湿的静室满是血腥气,却不是那种陈旧的腥味,而是形象血液的味道。一个蓬头垢面,甚至是有些衣冠不整的女人趴在地上已经是没有了一丝生机,像是一个被掏空的破布一般随意地瘫倒在地上,身下是一摊深红发黑的血,还有一个带血的圆球了无生气地滚在一边,还有一只眼球就紧紧地捏在女人满是血的手中。
将那个女人拉起来的时候,曳风差点没吐出来,这女儿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满是鲜血,只是原本应该镶嵌在上面的眼珠现下却只剩下了两个黑黝黝的血窟窿,定定地看着前面,像是要将人的灵魂都看穿,骇人得厉害。
曳风自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有见过死状难看的死人,只是这模样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人无端出了一身的冷汗。
“死了便死了,”谢陌安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你倒是关心?”谢陌安说着,眼神淡淡地扫视了一番旁边面上奇怪的曳风。
“属下并不关心,只是……若不是公子剜了她的眼睛,那又会是谁?”曳风听得谢陌安的话连忙是跪在了地上回话,不过却是有些疑惑。
曳风虽说不敢明说,不过却是一直觉得这裴清同少夫人是有几分相像的,尤其是那双含水的杏眼看着人的时候更是像,曳风还觉得是这裴清伤了人
“她疯了,”谢陌安说完就将手中的象牙筷放下平静地说道,“仔细着收拾好吧。”
“收拾好”,说的是这桌上的碗筷,也是这静室中的女人。
谢陌安大概能猜出来裴清为何是要剜了自己的眼睛——因为他说她不配长着和她一样的眼睛。
不过她到还算是死得痛快,若是她还想要活着,谢陌安有的是折磨他的法子。
“属下明白了,”曳风回应道,“只是少夫人醒过来后若是问起,这话又是该怎么说呢?”毕竟这还是少夫人带回来的人。
“实话实说就好,”谢陌安不以为然,“她自作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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