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陌安将筷子放下,面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用饭吧,”裴清牧给他盛了一碗清蒸的云虾蛋羹,仿佛对方才听到的话不甚在意,“我待会儿会去看看的。”
“夫人打算怎么处理她?”谢陌安顿了顿还是问道,“终究是不能再将她留在谢家。”
“我自有打算。”裴清牧倒是没有应下谢陌安的话,只是随口敷衍道,她自己倒是都没有想好究竟是该怎么处理她,毕竟当初要带她来京城中的人是她,如今倒像是接受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留不得也杀不得。
谢陌安默默点头,对这件事也不再继续多说什么,只又是嘱咐了几声裴清牧要注意些身子,毕竟现如今还怀着身孕,其余的都不算重要了。
用过早饭,谢陌安便就去到了谢必甫的院子中听谢必甫说话去了,裴清牧嫁进谢家的这些日子,又尤其是她有了身孕的这些时候,谢陌安同谢必甫这二三十年都没有什么长进的父子之情倒是缓和了不少。
谢必甫谢陌安再也不似从前一般板着脸只会问责,谢陌安见着谢必甫也不会刻意格外疏远,两人之间倒是生出些可贵的父子之情。
从前是在官场中驰骋,谢必甫还觉察不出这宅院之中的寂寞之情,可因着前面几年官场中波诡云谲的夺嫡之事,谢必甫有意赋闲在家,这人年纪大了的鳏夫又猛地闲下来,儿子不亲近家中又是人丁衰弱,他才猛地觉察出一丝寂寞出来。
现在自从是裴清牧嫁进来之后,他这比他还更为古板无趣的儿子总算是有了一丝人情的味道,现如今府中又是要新添成员了,他心里面是真高兴,也盼望着这小孩儿承欢膝下的场面。
这边谢陌安一走,吩咐了秋水回去好好休息一番,裴清牧收拾收拾便就领着红桑去到了锦院之中。
果然如同方才秋水说的,刚刚走进院子里面便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比之秋水回来禀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裴清在外流浪了那么些年,说出的这些话是市井气十足,甚至许多都是带着恶意的咒骂,难听极了。
“都是贱人!欺负我来这京城中人生地不熟的是不是?冤枉我!贱人!冤枉我!”
“若是我拿着这情药,我必然是不会给谢陌安喝,我就给裴清喝!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又是不是谢陌安的?说来就来?我呸!”
“带着我来京城的时候说的好好的,结果就是想要将我骗过来!都是骗子!混蛋!贱人!就是想显得你过得比我好,我是个苦命人,你们满意了?!”
“我该死啊!我就是为了她裴清牧活着才配活在这世界上!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她什么都有,我只要一点就好像是受了她天大的恩赐!她不过就是一个会投胎的贱人!她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她爹娘也是该死!都该死!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们谢家!裴江远和牧初雪那两个该死的人!”
裴清声音沙哑,恶毒的话语却仍旧是源源不断从她口中说出,全然是没有一丝羞耻之感了。
以前裴家还背着逆贼骂名的时候,她四处漂泊流浪了许多年,抢过小儿的吃食,睡过狗窝,可以装得了可怜,也可以色厉内荏地骂架,在揽月阁中摸人东西的本领也是在那时候学到的,不过后来有一次偷东西的时候被一家有权有势的小姐抓住,挨了好一顿打,她这才开始害怕了。
总归这些日子在这些人的面前,她一直在装作知礼有节的模样,模仿裴清牧的穿衣打扮,行为举止,差一点也觉得自己也是这京圈名流中一员,却不曾想自己无论何时都是这裴家大小姐背后的影子,见不得光,被人仇恨。
她恨自己的不幸,也恨裴清牧这一生顺遂富贵,让她显得可怜又可笑。
裴清牧还站在门口听了一阵才进去的,脸上的表情很是淡,裴清骂她也就听着了,可裴家的其他人,她的爹爹娘亲已经都是深埋地下泥销骨了,她倒还是不积一点口德。
门打开的一瞬间,裴清方才在里面还嚣张的气焰猛地落下来,一双眸子阴狠地看着裴清牧,眉眼之中满是恨意,恨不得将面前的女子生吞活剥。
裴清牧耷拉着眼皮看着裴清,面容冷若冰霜,她并不明白裴清对她滔天的恨意从何而来,明明是她做错了事。
“你来了,”裴清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悠悠然转过身坐在榻上,极尽造作地坐直了身子,扬高了头虚张声势地看着裴清牧,“还有什么事情吗?”
裴清面上的表情满是无话可说,偏偏还不争气地扣着手,显示出一番色厉内荏和心虚来,不过她却是不愿意让她看笑话,总归她不信她,她觉得委屈愤怒,这对夫妻就是存要来羞辱她的。
红桑也替裴清牧拿了凳子坐下,裴清牧静静地看着裴清,眼中有些不解,有些审视,更多的是可怜。
“你看着我干什么?!”裴清牧太过冷静的视线却是惹恼了裴清,她仿若是一只歇斯底里的猛兽,挣扎着起来想要去碰裴清牧,却是被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红桑架住扔在了床上。
“裴清,你不应当这样的,”裴清牧低声叹了口气,“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从我答应要将你带回来的时候你便就应该收手。”
“怎么?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裴清听着裴清牧的这话知道她这一定是不肯相信自己了,一双杏眼又是瞪得浑圆,像是地狱来索命的恶鬼一般看着裴清牧,“我说过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昨日我只是被喊着去回话,那酒也是她自己喝的,我根本就没有下什么该死的情药!”
裴清说着说着,就注意到了裴清牧今日穿着一身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外罩青缎掐花对襟外裳,整个人显得青翠又灵动,露出的精致锁骨和细白柔嫩的脖颈上却隐约分布着一些粉红色的痕迹,像是盛开在绿叶间的红花,很是醒目很是暧昧,裴清看得一阵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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